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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压寨夫人(1 / 1)


被扔到马背上的孟知意两眼发空,双眼迷茫,道:“你别瞎说,没亲嘴,亲的嘴角......”

阿牧原冷笑:“有区别?”

孟知意怒不可遏:“当然有区别!他亲的是嘴吗?!那可是我的头一次!怎么就不好好亲呢?!”

阿牧原懒得跟发病的神经病说话,上路之前扔给梁争奚一句:“撤兵,滚回中原,他们俩过几日自然也会滚蛋。”

可怜梁争奚被这一晚的变故吓得腿软,送走了那几尊瘟神,他端起统领的架子,咬牙对五十万充满好奇、人头险些落地的兵蛋子大吼:“今日之事!如有泄露者,一律格杀勿论!”

有不怕死的问:“梁将军是指哪件事?”

“是大帅和人亲嘴?”

“还是梁将军主动让蛮子带走大帅?”

“还是......”

梁争奚怒喝:“哪一件也不许说!前者丢大帅的人!后者掉我的脑袋!”

“那归京后青棠药主问起来,我们如何交代?”

梁争奚此时已有了个绝妙的主意,他的眼里闪着睿智的光,语气坚定的好像要入党:“青棠药主同大帅亲厚非常,得知大帅此行变故,定要痛心难忍,因此我们只能报喜不报忧!”

“报喜是指......”

“人间四大喜事!他乡遇情郎!大帅遇到了心爱之人!这就是喜事!”

“报忧是指......”

“自然是大帅被我们送给,我呸!大帅被南蛮劫走之事!青棠药主要是知道大帅主动跟着南蛮走,她会以为大帅中蛊或是受难,她难道不会担心吗?!”

“那是自然会。”

“那......”

梁争奚副将感觉自己冰雪聪明,他一拍手心,一锤定音道:“就说,大帅被南蛮生擒,做了压寨夫人!”

“梁将军英明!”

之后,梁争奚有没有被株连九族脑袋遍地,那就是后话了。

南蛮大部,阳和宫。

“他这病跟你差不多,受了特定刺激,就会深陷梦魇,不过他刚才那表现,又跟中了情蛊似的。”

阿牧原给晕死过去还在睡梦中呢喃“师尊”的人看完脉,盖棺定论。

孟知意还处在懵逼边缘,闻言有点疯狂:“什么情蛊?!不干不净的!他那么乖,怎么就跟那玩意似的?”

阿牧原懒得跟疯子多说,他给崔霁珩施了两针,态度不善道:“呵,姓孟的,你成天把本王当个江湖郎中,小到头疼脑热,大到发癫发狂,哪次不是本王救的你?”

南疆族人大都善医,对中毒下蛊以及发癫梦魇这种妖邪之病最是拿手。孟知意头一年在南疆落下脚时,三天两头发梦魇,他一条命活到现在,确实多亏了阿牧原。

梦魇,说到底是心病。孟知意先前的心病主宰了他十四岁到十八岁的人生,让他每每发作起来,愧疚与后悔几乎撕碎了他的灵魂。

后来他经年苦楚的碎裂灵魂被一双手捧起、拼接,黑暗里的孟知意被他一次次拉出重围,他的心脏千疮百孔,却逐渐满当。

之后的四年里,有新的心病覆盖了旧的心病,它一边持续性疼痛,一边却能抚慰孟知意旧的疼痛。

大抵是因为新的病植根于思念,那疼痛便轻的多,柔和的多。

简而言之,孟知意还是时不时发疯,但是发疯程度减轻了不少。

孟知意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阿牧原捏针的手,银针刺进崔霁珩苍白额头时,他跟着“嘶”了一声。

阿牧原脑袋后头长了眼睛似的,“你呲什么牙?一会儿也少不了你的。”

孟知意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眼观鼻口观心,一点声都不敢出了。

他想起长阳城下重逢之时,崔霁珩的模样,那哪里是惊讶惊喜,分明是疯癫了,和自己害梦魇时的景致无半分分别。

原来疯的厉害的人,变成了抚慰孟知意心病的崔霁珩。

“他,”孟知意斟酌着开口,“他先前并非如此......”

崔霁珩分明是个眉眼温柔的少年,笑起来明艳动人,动作都带着开朗逼人的风采。

如今......如今也很好看,甚至比之前更好看了。

多年未见,少年彻底长开,端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嘴脸,以前又甜又软,现在浑身是刺,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从一而终的多情漂亮。

“怎么说呢?更带劲儿了......”孟知意现在也不是什么正常状态,一个没留神,心里想的什么嘴上就没把门。

阿牧原闻言又是一声冷笑。

他收了针,又转过来给孟知意摸脉。

阿牧原手指往孟知意手腕上一搭,孟知意脉象比床上晕着的那位还乱,他撩起眼皮看见孟知意满脸笑,轻飘飘下了结论:“你犯病了。”

孟知意企图收起笑容,努力把自己扯开的唇角往脸下绷,努力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压下笑意,遂放弃。

孟知意试探道:“谁啊?”

阿牧原微笑:“我,我有病,我他娘的犯病我才劳心劳力地伺候你们二位祖宗!”

“哎呦世子你叫我一声大哥我也就应了,这祖宗我还真不敢当,不敢当。”孟知意疯狂摆手。

阿牧原捏起根长针,银针往烛火上烧。

孟知意不敢怠慢,现下这情况总不是让他和崔霁珩上赶着一个两个犯病的时候,他磨了磨牙,一把扯开自己衣襟。

这四年来,每次孟知意犯病,都是阿牧原给他扎醒的。

阿牧原一个五大三粗的游牧民族糙汉子,下手没一点轻重,效果显著但疼痛难忍。

不过孟知意认命了。

总比被糙汉子一把斩马刀砍成两段好。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犯病被阿牧原五花大绑,刚醒来就看见他磨刀霍霍向孟渝。

事后孟知意听陈书棋说起这些的时候险些崩溃,陈书棋的笑声夹杂着长刀在磨刀石上刺耳的摩擦声,至今封存在孟知意的脑海深处,成为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传说。

想到这些,孟知意忍不住微笑。

为了治病,他豁出去了。

然后本该豁出去的孟知意,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阿牧原手上捏的长针甚至没往冷水里过一下,就冲着自己脆弱心口直直扎来!

“你妈......”

孟知意一时摸不准阿牧原发什么神经,只感觉一股寒意腾空而起,他下意识抬掌将阿牧原隔开。

他这一掌一丝灵力也没用,轻飘飘的,常年捏笔执扇的细白手掌和阿牧原健壮的臂膊自然没有可比性,因此孟知意自己先被反力弹回,双手扯着衣衫往后退了两步,倒像是个被无耻流氓轻薄了的黄花姑娘。

孟知意眼刀一横,“你他妈想烫死我吗?”

“哦,”阿牧原自知理亏,退了一步:“是我方才走神了,抱歉。”

孟知意这人很有个毛病。

“你道歉很有用吗?抱歉值几个钱?”

阿牧原将银针在水盆里过了两遍,再次诚恳道:“是我一时疏忽了,现在行了我重新......”

孟知意乘胜追击:“你跟个容嬷嬷似的想扎死我,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吧?”

阿牧原额角突突跳了两下。

他不想知道容嬷嬷是谁,他看孟知意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想扎死他,自然也是无可厚非。

“孟,知,意,”阿牧原右手搭在腰间挎着的斩马刀上,眼神有点危险,“蹬鼻子上脸这一套等你做了中原皇帝你想怎么蹬怎么蹬,就算择日你一举兵力想灭了南疆我也双手支持。”

阿牧原笑了一声,捏着针阴阳怪气:“现在,求你搞清楚状况,你一个有病且投敌四年的叛徒,带着个有病且刚刚投敌的徒弟,在我的地盘吃穿用住,你能不能反省反省自己什么处境,再来对本王颐指气使?!”

可他忘了孟知意还有个毛病。

“你能怎么样?”孟知意慢悠悠坐在椅子上,姿势散漫,“把我赶出去?杀了我?你舍得?”

他如愿以偿看到阿牧原隐约抽动的嘴角。

阿牧原败下阵来。孟知意这个人,给他半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越是死到临头越不怕死,欺软更欺硬,死猪不怕开水烫,浑身上下没一处弱点。

简而言之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等阿牧原给孟知意引出心血,治好疯病后,已经丑时三刻了。

临走前阿牧原不放心地瞅瞅床上昏迷的崔霁珩,又瞧着孟知意治好病也没落下去的嘴角,喝道:“他病还没好!你注意点!”

孟知意的笑容一丝裂缝也无,他咧嘴暧昧一笑:“这你别管。”

阿牧原简直没眼看,懒得再跟孟知意多说一句话,直接出了阳和宫。

大殿重归寂静,只剩下火盆燃烧炭火的噼里啪啦声,还有崔霁珩略显沉厚的呼吸。

孟知意轻手轻脚走向榻边。

唇角挂了半宿的笑意隐下,孟知意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地咬紧了嘴唇。

嘴角一阵隐痛,似乎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

殿内灯火通明,四下燃满红烛,恍如白昼。

隔着层叠掩映的红绿纱帐,孟知意的目光缠绵又轻柔,像裹了糖浆的羽毛,一寸寸撩过少年清俊的眉眼。

——这姿色,要做压寨夫人,那是够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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