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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1 / 1)


夜色难掩马蹄疾,快马飞驰扬起的每一粒尘埃,再落下都似一场告别。

策马夜至苏北,当孟知意的脚踏上这片温暖如春的江南土地之时,有些事情无需挣扎,也已尘埃落定。

苏北孟府热闹非凡,离家多年的独孙连夜归家,孟老爷子高兴得紧,连夜大摆宴席,夜请四方宾客。

消息递出去,就像插了翅一样瞬间飞遍了江南各地。

孟老爷子亲自摆的席,又是孟家未来掌门人孟知意的洗尘宴,苏北周边有头有脸的乡绅侠客都挤破了脑袋想来孟府分一杯酒。

哪怕是深夜,孟府上下也灯火通明,人群熙攘。

孟知意在杯盏交错间看到天边将消的明月,突然想到南仓。

镇灵山月亮也是这样将圆未圆,要满不满吗?

南仓的夜还很冷,镇灵山的桃花何时能开?

转眼间又有人端着酒找孟知意,他还没想个明白,一杯酒下去醉色又深几分,醉眼看月,月亮也笼了层薄纱般,晃晃悠悠弯钩似的垂在天边。

杯酒交错间他记起有谁曾经给自己挡过酒。

今夜的苏北热闹非凡,因此月亮显得更圆,南仓的夜色太冷了,可月亮也是圆的。

崔霁珩想,如果师尊是连夜离开的,那这样好的月色,他是不是也看到了。

他不是小孩子了,师尊离开他也不会哭闹。

可是孟知意平日最喜欢的那套茶盏,看了一半的书,最暖和的狐狸毛披肩,都没带走。

还有,还有自己。

师尊会回来的。

在这样的夜色中,有人满怀思念地等待,有人觥筹交错间回忆,也有人彻夜不眠。

长安以北,夜色更冷。

皇城暗涌的各方势力早已站好了队,只待一阵东风,偌大的朝堂又将洗牌换代。

那阵东风没能被齐安帝抓在手里。

原本因为孟元辰到来暂时喘息的朝堂,因为南蛮进犯,孟元辰领兵出征,现在再次蠢蠢欲动。

以先帝四弟为首的高亲王一派、拥兵自重功高震主的陈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奸佞之臣魏子凡。各股势力明争暗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三者利益冲突,形成了三方相互制衡的局面。

不过也只是暂时的。

齐安帝实权被魏子凡瓜分,兵权又被陈家执掌,高亲王一派暗中勾结宗亲,自结党羽,三方各自执重,都在等对方先按捺不住去做那个乱臣贼子。

如果说原本齐安帝还有底牌来保住自己这皇位,如今东风已欠,他甚至失去了进赌桌的资格。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与此同时一同勒缰驻马在北方的人不止孟知意一个。

南仓的雨停了,可长安城却如去年七月大雨瓢泼。

长安城内的百姓接传,那日大雨倾盆,长安城通往皇宫的宽门阔路上,有一纵车马华丽非凡,十里车马如同一柄红缨长枪,在大雨中缓缓插进了皇城大门。

世人皆奇,要不是全天地下最尊贵的女人已经在皇城中执掌凤印,倒叫天下人以为皇帝是要迎娶哪位倾城佳人为后呢。

那大雨里鲜红的车马,恰似十里红妆。

没过几天,朝堂间剑拔弩张的气势突然消弭了。

手中一张底牌也无的齐安帝依旧稳稳坐在龙椅上,倒是筹码最足的高亲王宗亲数众,在一夜之间,除齐安帝一脉,九族皆诛,听说高亲王府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以魏子凡为首的宦官佞臣掉脑袋的掉脑袋,流放的流放,朝堂上玩弄皇权的乱臣全部作鸟兽散。

陈家则兵权上交,定远侯削爵贬为庶人,陈家年满十五以上的子弟全都发放边关,只留了永清长公主嫡女陈书棋一人独守败落的陈家。

如此冷干净利落,杀伐决断的手段,明里暗里的尸山血河倒让人想起前朝齐炀帝当年夺政时,站在他背后出谋划策的国师孟渝。

孟知意此时人确实在长安。

此时已是三月末尾,天气回暖,万物生发。

孟钰见他近日每到一处,似乎总是格外留意桃花。

时值三月,桃枝子才刚发绿,孟知意却总是执着地问,它们什么时候开花。

“少主,这冬天才刚过去,北方更冷,桃花开还要好些日子。”

孟知意就不再问了,只是默默地看。

三月车马遥遥,冰雪初消,少年的马似乎格外快,不到半日,就策马看遍满城长安花。

最终他们落地北冥。

如果你足够了解孟知意这个人你就会知道,能当面解决的恩怨最好当面解决,如果让孟知意在背地里记恨上了,他的报复要比他的微笑还恐怖。

并且不会随着时间消弭。

孟知意站在慕寻衣在北冥的老巢——折花榭下,看着华美鎏金的高大殿堂冷笑一声。

“慕寻衣那狐狸精的窝跟人一样,”孟知意悠悠负手往楼台走,出口刻薄至极,“花架子,公孔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总之就是长了一副欠烧欠砸的样子。”

孟知意来者不善,哪怕慕寻衣手底下人也各个不是善茬,可对上比妖魔鬼怪还不讲道理的孟知意,也只有乖乖带路的份儿。

那边通传了慕寻衣,可慕寻衣终究没有缩地千里的本事,就算驾马也得半日才赶得回来。

这半日足够孟知意发挥了。

咂摸一圈,慕寻衣的手下能揍的都揍了,溜达到折花榭主殿里,孟知意在慕寻衣的桌上摸出两块颜色极漂亮的翡翠,满意地往兜里揣,心思崔霁珩还没有一块好点的玉佩,李云鹤也少俩漂亮的耳坠,想着就又把主殿中央供桌上那块闪闪发亮的红宝石也拿上了。

转悠一圈正要走,孟知意眼尖又看见殿门旁边有暗格,摩拳擦掌以为慕寻衣还藏着什么宝贝,一掌拍开却发现小格子里全是小纸包,拆开看无一例外全是糖块。

“这些不会是什么灵丹妙药吧?”

孟知意拿了一块塞孟钰嘴里,孟钰咂摸两下,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少主,这就是大集上到处有人卖的桂花糖,一两银子一包,二两银子三包。”

孟知意一把甩上门,嗤笑道,“想不到慕寻衣还是个天天要吃糖的小宝宝......”

烧杀抢掠还差最后一步,孟知意自认为是个慷慨的人,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拿了也吃了,怪不好意思的,不给人送个全套,也显得自己不仗义。

仗义的孟知意一把火将狐狸精的老巢烧成了灰。

眼看着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在跳跃的火光中逐渐灰败,孟知意心里压了一个月的火终于消了下去。

“不过——”

孟知意长腿跨上马,扬鞭策马飞驰南下,他抽空回头看到北冥远山上滚滚浓烟,痛快笑道,“狐狸面具这回要戴不住了吧,小宝宝。”

遥遥甩在身后的是滚滚长烟与混乱夜色,少年马快,江南的春色与桃花,正徐徐在眼前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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