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也不过两三秒的事,旁边人反应过来,霄云宗的推搡着要上前给大哥撑场子,慕寻衣的人规矩大,就算真打起来也不敢擅自出手,只能去拦暴怒的霄云宗众人。
红衣男人衣袍翻飞,手上撤了力气,一把将孟知意推出去,脚下小跨半步闪过了崔霁珩的剑锋。
慕寻衣玩归玩闹归闹,倒不能真是个轻易被人暗算的主。不过崔霁珩也没想着暗算他,看见孟知意被他牵制住,本就气急,这会师尊都快被那狐狸精男人带到怀里去了。
妈的,忍无可忍。
崔霁珩的天分和勤奋都摆在那里,体格和灵力也不是白长的,就这么莽撞的一剑刺去,倒真逼得慕寻衣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
孟知意再抬手,同灵气一起落地的,还有慕寻衣鬓边一缕白发。
原本双方试探交手有来有往都拿捏着分寸,纵使剑拔弩张依旧有转圜的余地,对于孟知意来说,他这是收了力气没去割慕寻衣的喉咙,退而求其次削他头发报自己被绑之仇,也算是变相告诉他,纵然自己腿脚被缚,可要是想要他慕寻衣的命,也是轻而易举的。
他丝毫不想反省只记得这轻而易举是师徒二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就算是反省了,孟知意也不会愧疚自己以多欺少。
有本事你也收个肯为你跟大傻逼拼命的徒弟啊。
可对于慕寻衣来说,他原来只是本着好玩的心思在这陪他们小打小闹,为了交差稍微活动了下手指,甚至因为要用来交差的那个人煞是有趣,并没有动杀心。
直到现在亲眼看见自己长发落地,精心保养的鬓发被削秃了,慕寻衣才真正起了杀人的心思。
他的眼神缓慢地从地上的头发,转移到离他更近的崔霁珩的脸上。
崔霁珩:这人怎么一副死了老婆的表情?
死了老婆的人心里只想着要他们给自己的老婆陪葬。
孟知意要是知道慕寻衣因为一缕头发想要他命,肯定会后悔自己刚才拿捏着分寸,没有让这个神经病直接人头落地。
慕寻衣速度极快,几乎带着残影般,出手直接掐住了崔霁珩的喉骨。
“唔.......”
“你干什么?!”
慕寻衣快,孟知意也快,眼看着崔霁珩被攥着脖子提起来,满脸涨红,仿佛下一秒脆弱的喉骨就会被捏碎。
孟知意真正着急了,他硬生生靠着不要命的灵力爆炸和蛮力拉扯,直接挣断了腿上的鞭子。喉头发甜,他生生把血咽了下去,劈手擒住慕寻衣一臂,纸扇打着旋抵上了拉到眼前的细白脖颈。
再用力一分,慕寻衣的喉咙就会被割裂。
三人对峙。
慕寻衣不松手,孟知意也不敢轻易要他的命。
他操刀似的捏着扇子往慕寻衣脸上甩,避开致命要害,专挑脸和头发削,慕寻衣抬手把崔霁珩捏到半空,就那么攥着他的脖子挡在自己脸前。
崔霁珩到底是少年,因为缺氧意识变得混沌,喉口与肩颈全无知觉,模糊的视野里只看见一张焦急的脸。
“……”,他张了张口,甚至吐不出一口气。
师尊,别急。
慕寻衣看见师徒二人一个被掐的要死,一个被急的要死,心情又好起来,他边用崔霁珩当人形肉盾,边仰头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是什么师徒情深的戏码?我原本没想动手的,要不是这小子偷袭,你又断了我的发,现在二位也不至于身陷囹圄 。”
他说着后退一步,汹涌的法力把半空的少年高高扬起,他手中的金缕衣闪着残影,携着尖锐的破空声直直抽在崔霁珩的脊背上。
两鞭子下去,半空的少年狠狠呕出一口血,却没吭一声。
金缕衣凌空打了个旋,鞭尾撩着崔霁珩扬起的长发甩上血肉模糊的肩背,直接将少年从半空贯到地上!
这小子倒是个有胆识的,刚才拿着剑直接往自己身上捅的架势不错,毫无章法,但勇气可嘉。
不过也到头了。
崔霁珩半昏迷中提了口气,大抵是知道自己被扔下去了,脖颈的桎梏松开后,他全身的力气移到腿上,拼着最后枯竭的灵力给了慕寻衣一脚。
没中。
慕寻衣轻飘飘躲过去,看好戏似的盯着少年终于黯淡的眼眸,等待他油尽灯枯的那一刻。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身陷囹圄?”崔霁珩只听见孟知意调笑了一句,身体的疲倦和疼痛彻底把少年撂倒,昏睡前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师尊……
意识沉入黑夜前,他耳畔只剩下孟知意那句嗤笑,“就凭你吗?”
孟知意淡淡回头,看了一眼昏睡在孟钰怀里的人,心脏发闷。
“不是吗?孟公子的爱徒如今不知伤势几何,而孟公子你,”慕寻衣的眼神孟知意的右腿边撩了一圈,笑道,“不也没法全身而退吗?”
孟知意右腿早已麻木,断鞭还紧紧勒着他腿上的筋脉,止不住的血已经把玄黑衣袍泅染得更黑,地上也聚了一滩血。
他毫不在意,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感觉不到腿上噬心蚀骨的剧痛。
孟知意弯腰捡起崔霁珩掉在地上的剑。
忱字裹着花纹,沉沉压在他滚烫的手心。
慕寻衣无端感到身后有风。
此时灯光也黯淡了些许。
孟知意缓缓把眼神从冷意斐然的剑锋,转移到慕寻衣脸上。
“那就试试,你够不够格。”
剑身灵力暴涨,从孟知意手上蔓延到了剑尖,白光裹着风冲向慕寻衣的心口。
啪。
慕寻衣仓促抽出金缕衣挡了一下。
他挡得吃力,嘴上却不落下风,还在笑,“少侠,你很狂嘛。”
孟知意出剑极快,每一下都裹着暴涨的灵力,逼得慕寻衣不得不出手。
他左手再次把纸扇展开,一剑一扇直取慕寻衣心口和颈项。
啪。啪。啪。
金缕衣卷着剑锋护住了心口,孟知意的扇子却没被慕寻衣徒手接住。
银白长发再次落地。
孟知意看见慕寻衣咬牙切齿的表情,心里暗爽,狐狸精终于要扒下那张笑眯眯的假皮,急了,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果然,慕寻衣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以一种燎原的趋势,彻底占据了理智。
他不再以守为攻,金缕衣寒气毕现,直直抽向孟知意受伤的腿。
嗤。
孟知意没躲,他那遭了灾的腿被金缕衣抽了一鞭子,估摸着断了,他眼都没眨一下,笑道,“慕公子。”
慕寻衣一鞭得手,甚至没来得及操着金缕衣把孟知意绑过去,就发现自己法力匮乏,没法再撑着鞭子了。
他卸了力气,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孟知意毫不拖泥带水地把剑从慕寻衣小腹抽出,好剑不沾血,甫一抽出,慕寻衣的血便顺着剑尖滴到地上。
小腹的剧痛唤回了慕寻衣的理智,他伸手封了两处穴位止了血,又抬手抹过孟知意在他脖颈划出的血线,伸舌舔了舔指尖的血珠。
“好剑。”
孟知意笑着谦虚,“彼此。”
世人道他轻狂,可他本就年少。
孟知意装猪装了太久,他久居高位,又不喜事多,锋芒几乎被日日喝茶读书的生活消磨得一干二净。
几乎让人忘了他也是个剑法了得的少年人。
“慕公子并无大碍,孟某未下杀手,只是暂时断了公子丹田的法力,毕竟我这徒弟受伤不轻,自然,不能一点讨不到好处。”
“孟公子言重了,受伤事小,我这头发要是养起来,倒是不易。”
花孔雀。
孟知意脸上虚情假意地夸慕寻衣头发养得好,脸长得俊,背地里着实把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地骂了一通。
“看来慕公子今个儿拿不了孟某交差。公子既然并未对我等下死手,孟某自然也无意杀伤公子,都没讨到好处,不如就此别过吧。”
悠悠灯火拢着孟知意脸侧那串白玉耳坠,莹莹白光中,那张脸当真是毫无瑕疵,宛若仙人。
慕寻衣对美的事物一向宽容,此时主要任务已经完成,其他的改日料理也未尝不可。
慕寻衣挥手招呼手下,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最后扔下一句来日方长。
孟知意还没来得及观察自己的伤势,也没去看崔霁珩,他心里从刚才就一直隐隐发虚,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月明星稀,微风悄然过境。
登仙台上本应长明的守生灯,此时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