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强拖着他那条被我用铲子砍废的腿,单手拿着枪,从人群之后,往我车这边走。
他手里拿的是一把喷子,按理来说,早在九九年年末,我就废了他一只手。
他剩下一只手,能用用手枪就差不多了,还提着一把喷子。
不是小孩舞大锤吗。
只见陈强将枪托顶在肚子上,一只手来回在扳机和供弹管之间移动。
就用一只手,朝天开了三枪。
倒不是他不想打我,只不过是我的车被团团围住,构建成了一堵人墙,他打不到。
三声枪响之后,人群散开,我看得个真切。
陈强就这样单手开枪,开完之后再枪托顶住肚子,借力滑动储弹器,上膛之后手再回到扳机的位置。
确实牛逼,单手打霰弹枪。
我依稀记得,95年他带着我去办瘤子的时候,拿着一把夸张的管杀。
八十年代走过来,由江湖人蜕变成社会大哥的人,身上确实有几分不一样。
可惜,现在是千禧年之后,马上就要进入二十一世纪十年代,我们不是江湖人,也不是混社会的,我们现在叫做黑社会。
你能从江湖人转变成社会大哥,一次已经用光你的运气了。
你注定被这时代抛弃!
……
……
看着陈强一边走,一边开枪的身影,我竟然在一个恍惚间,有些失神。
我看到陈强,在人群散开之后,他原本朝天的枪口,开始下垂,对准了我这边。
看到枪口,我理应感到害怕才对,但我没有。
我的心中十分平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底气。
我料定陈强即便朝着我这边开枪,也打不死我一样。
呵呵,我和陈强,真该拿着自己八字去算一下。
这辈子都是生死冤家,他杀瘤子,一次就成了,却几次三番没有杀得了我。
同理,我也是如此,一路上摆平了那么多人,偏偏就是他陈强,能够一辈子蹦跶。
他是个贱人,我也是个贱人。
……
罗树青抬手按住我的脖子,低声急喝道,“低头,二哥。”
我脑袋被他按下去,但声音却十分的平静,“没事的,小罗,他离我们太远了,喷子打不中的……”
更何况,他的手比我更加残废。
我相信他的枪法。
如同我所料的一般,陈强这一枪,打在我车前面的大灯和引擎盖上。
这也只是一小部分弹珠,更多的是散落到四处。
耳边有惨叫声响起,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的人,被殃及池鱼了。
罗树青连腰都没有弯,一只手按住我的头,一只手举着枪,对准向我们车走来的陈强。
我目光斜着向上看去。
罗树青一张脸通红,吭哧吭哧的喘着气,拿住手的枪,在轻轻的颤抖。
我知道,这不是罗树青在害怕,而是过于专注,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让他已经有一种忘乎所以的情绪。
我被按住脖子,看不清陈强是什么样子,但罗树青开枪了。
我的枪里一共只剩下五发子弹,罗树青一下就开了三枪。
手枪这东西,超过十米,没有系统训练过的人,能不能打中,全看对方接的接不准。
陈强八字和我有得一拼,不然也不可能从八十年代一直兴风作浪到如今。
罗树青这三枪,肯定打空了。
因为在罗树青打完折三枪之后,陈强还在接着开枪。
我默默计算着枪声,按照道理来说,陈强可以单手开枪,我不信他还能单手换霰弹枪的子弹。
我这边还有罗树青手枪里面的两发子弹,陈强先后开了这么几枪。
他的枪里只剩下的子弹,最多也就两发,甚至应该只有一发。
随着陈强和罗树青对射,这样的枪战,将原先围住我们的那一群小混混,吓得不清。
胆子小脑子又笨的,直接撒丫子往外跑。
稍微聪明一点的,直接在原地蹲下,比起乱跑,蹲下更不容易接到子弹。
但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扯着嗓子嘶吼,“都他娘的别跑,开枪的又不是你们,子弹打死人还要你们去抵命啊。”
“别跑,他们马上没子弹了,到时候一人一刀都砍死他们。”
“都他妈回来,你们知道车上坐的是谁不?是楚老二,办死他,今后社会上哪个二流子不知晓我们的名声!”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也一样,人多了什么样的憨批都会出现。
我敢保证,喊这些话的,绝对就是李左手下,敢真正办人办事的角色。
属于老油条,老混子,他们不会往前冲,也不会落在最后面,就混在人群当中。
我拍开罗树青压在我脖子上的手,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了一圈。
比起刚才,现在围住我们的人群,已经稀疏了不少。
我将外套脱下来,包裹住受伤的右手,“小君,现在看看能不能开车,朝那光头那边冲!”
之前因为人太多,里三层外三层都不止,我们之前又想着掉头,车子是横在马路上的。
人多直接挡住,让我们拐不过弯,不能开车撞人。
杨君一言不发,直接打火,我则是接过罗树青手里的军刺,用外套将其死死包在我的手中。
“小罗,看准那个光头没有,一会车子开过去了,距离近了,给我一枪打死他!”
罗树青一整张脸通红,听到我的话后,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
车子刚拐过弯,还没往前开出去几步,就有不怕死的趴住车门,从敲烂玻璃的车门外,伸东西进来打开车的杨君。
我身子往前探,后半身还在后座,前半身趴在主驾驶和副驾驶之间,
确实穿鞋习惯了,我骨子里面的凶狠,淡薄了很多。
但我同样是光脚走过来的!
也不管车窗外面,伸进来的是些什么东西,带刃的刀具也好,粗重的铁棍也罢。
我抬起着手,直接将外面人手中,伸进来的东西,给挡开。
用外套缠在右手的军刺,向趴在车门的人刺过去,“小君,开车!”
“你只管给老子开车往陈强那边撞!”
不用我说,杨君也没有管车窗外伸进来打他的东西。
我手里的军刺,直接扎进一个小年轻的脸上,军刺刀身上深深的血槽,刹那就被流淌的鲜血填满。
没等鲜血流满血槽,我便将军刺拔出来,伤口处皮肉外翻,拔出军刺带出来的血,飞溅在我的脸上。
还有几滴湿热的血珠子,掉进我的眼睛里面。
我恍若未曾察觉一般,手里的军刺捅向第二个人。
这第二刀,我是直接朝着挂在车门上那人的嘴捅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