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在我的酒店下榻,他来黔阳,估计要和那位王书记打交道。
这件事有些弯弯绕绕,以他的身份,要和一个乡镇的书记打交道,直接说句话,叫个人,都比让我去给他搭线简单。
如今他绕这么一圈,我有些看不懂,或者说是脑子太乱,想不通。
所以,我需要有人和我商量。
我打电话叫林嘉豪去办公室等我,随后想了想,又把电话打给了顾雅。
顾雅没有拒绝,只是说需要晚点才能到。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一阵出神。
我千禧年那次没死成,所以没能投胎做张公子的儿子,他不可能真是单纯带我发财。
我何德何能啊,这些年能活着到如今,祖坟都是冒青烟的八字了。
还能指望这种好事?
我命要是真好,就不会沦落到混社会了。
我一边想,一边拿出烟来,刚点上还没吸几口,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我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变化。
“喂,牛sir,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昨天不是刚通过电话吗?”
牛sir这些年在华南,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怎么变味,但我和他之间,不需要没事靠吹牛,来维持感情。
牛sir声音有些冷淡,“我到黔阳了。”
我一愣神,“这么突然,你是出差公干吗?”
牛sir的态度依旧很冷淡,不过说的话,却是让我心头一暖,“不是,我昨天开始休假了。”
“好,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接你。”
牛sir说了一个地址,距离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有点远,不过刚好,接完他可以去接顾雅。
我在去的路上,叫林嘉豪先在办公室等我,而且直接明说了,今天会来几位朋友,我真正的朋友,要一起谈点事情。
林嘉豪说他明白,会自己亲自安排,到时候不会有人打扰。
再见牛sir的时候,总感觉过了个年,他耳边的白头发,更多了。
已经有几分两鬓斑白的味道,可是他才三十多不到四十岁。
再怎么四舍五入,也给他入不到四十去。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精神头很好,比我好得多。
牛sir拉开车门,直接坐到后座,连副驾驶都没有坐。
我在前边一边开车,一边苦笑道,“老牛,真不是我自己作死,是这个张公子要黏上来,你可能不知道,他今天到黔阳来了。”
牛sir吐出了一句我没想到的话来,“我知道,所以我才休假了。”
我开车的手一抖,一脚将车刹停,睁大眼睛回头望向牛sir,我只觉得,我自己现在的目光当中,满是惊恐。
牛sir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微微抬头,与我的目光对视,“山河,我们怎么总是要在彼此的对立面呢?”
我心中巨震,牛sir这句话,将我的思绪拉到了好几年前。
当年我还是个小混混,只能从一些地方听到只言片语,有关于许牧野,刘神仙和四面八方之外的人,在黔州下棋斗法。
最后我这个底层小角色,参与进去的时候也是抱着豁出命去的打算。
最终下场的是张申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张公子,只知道他和他所代表的人,轻描淡写,就将这一场风暴化解。
当时,我所站队……我那时候没资格站队,我当时是在许牧野和刘神仙的一方,而牛sir,则是外来那一方的人。
我和他是对立面。
今天牛sir说起这件事,说了这么一句话,是在提醒,如果我和张公子同一条船,今后和牛sir同样是对立面吗?
一时之间,我几度张口欲言,最后都没能说出话来。
牛sir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移开和我对视的目光。
我点了一支烟,又将烟和打火机,一起递给牛sir。
我至今还记得,他和我在一起,从来不抽自己的烟,除了少数的一两次以外。
牛sir犹豫了几秒,还是接过我手里的烟和火机,点燃之后,我和他谁都没有再说话,而是重重的吸了一口。
我几乎一口,就抽了这支烟的三分之一。
我没有刻意去吐烟,任凭这烟雾从我鼻子和嘴巴涌出,熏到我的眼睛。
咳嗽几声,我一扬手,将烟头扔出去,红着眼睛说道,“牛sir,我要是说,我从来没想过真心实意站张公子那边,你信吗?”
我也就是不敢杀他,不然我恨不得他死。
牛sir手里夹着烟,冷哼一声过后说道,“幼稚!”
“还我信不信?我信又怎么样,不信又怎么样?我信不信是这个问题的关键,还是你想不想是这个问题的关键。”
“依照你这个说法,我还没想过要弄王建国,你还没真心想过混社会呢!这种时候你的想法重要?我的看法重要?”
“要是依得我们,谁又想参与进来!”
我被牛sir呛得说不出话来,是啊,在这种大流之中,大家都是无根浮萍,只能选择一条波流随波逐渐。
至于这条波流,能带我们到哪里,会不会拍死到岸上,都不是我们能够掌握的。
“山河,当年第一次接触张申凯,那时候他还没有输,或者说还没有去争,这几年他在争,他运气不够,已经争输了。”
“他如今这些动作,都是被人看在眼里的,明显是要不服输。”
“你说他第一件见到我们,是一个什么样的气场,现在又是个什么样的气场。”
我摇摇头,心中暗自叹道,别说第一次,今天再见,和两个月之前都不一样了。
我扯了一下嘴角,突然想到,他那句混几年就出国。
看样子连他自己都不看好自己,把后路都想好。
我问候了一声张公子的母亲,这时候非要拉我上他这艘破船,我也是服气。
难不成不把我害死,他出国不安心吗。
我目光闪动,一直没有说话,坐在后面的牛sir,看不到我的脸色。
他轻轻咳了一声,“山河,张公子再怎么样,没有人要他命,他这种一句晚辈调皮,可以盖过去很多事。”
“至于我,先不说我这边上面那位是上风,就算不是,我最多也就是扒了这身皮,重新做个农民。”
“至于你嘛……,你自己掂量一下你自己的后果。”
我还能有什么后果,大概率是张公子做的事,最后全算我头上。
吃卫生汤圆吧。
我闷闷的说道,“等会再说,我还有两个人,一会你们认识一下。”
牛sir面色一变,张嘴想要反对,但想了想,他又默默地把嘴巴闭上。
半小时之后,我接到顾雅,去往公司。
我,顾雅,牛sir,林嘉豪,我们四人终于第一次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