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将近十二点,李左带着三车人,来到我公司楼下。
我只让他一个人上来,对此,他倒没有别的意见。
我们连叫混子摆场开打的混江湖年代都没有经历过。
更不要说现在,根本不是手下二流子多就能解决问题的局面。
就算真要比叫人,他也没哪个和我呛声的实力。
罗树青和杨君,早一步到我办公室,一起在等李左。
李左被人带进来之后,见到我开始,明显有些紧张。
他的目光在罗树青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或许他跟我还有陈涵一样,都觉得这个天生带着一抹憨笑的年轻人,和成尚霖很像。
“随便坐吧,李总。”
李左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当不起你这声李总,二……楚总。”
我从办公桌的主位离开,走到会客用的沙发旁边,“还是坐着说吧,我们挺长时间没有坐下来聊过天了。”
李左绕过来,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嘴角的苦笑已经变成了嘲讽。
“不是很长时间没有坐下来聊过天了,是你我之间,从来没有坐下来谈过。”
“你防我跟防贼一样,有时候我都好奇,是不是我们三个当中,王寒那个头没开得好,让你这么防备我。”
王寒,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人跟我提起过了。
当年我从江清波那边带过来的三个人,王寒,李左,成尚霖。
最有脑子的是王寒,联手羊胡子卖我,在曲靖被枪击,让我左手留下了残疾。
我眨了几下眼,将思绪从回忆当中拉回来。
“李左,如今走到这种境地,我们就没有什么假设的必要了。”
“你摸着良心说,当时以我不到二十的年纪,不跟个神经病一样,对你喜怒无常,不照死敲打你,你不会想着慢慢把我吃了吗?”
“你自己说,你敢不敢说自己没这个想法,就算说了你自己敢信?”
李左扯动嘴角,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我今天找他来,也不是要和他说过去谁对谁错。
都他妈的出来混社会,做二流子了,祸害的普通人那么多,也没见有人和他们讲道理。
难不成我们这些二流子被办,还要喊冤枉啊。
我对不起的人,对不起我的人,多了去了。
活着的死了的都有,真要是要分个对错,那就只要叫他们在奈何桥等着,喊阎王爷来判。
“好了李左,既然你都说,我们从来没坐下来谈过,那也就没得什么旧要叙了。”
“说说看,这次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的给你出的主意啊?”
李左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哼哼声,好像很疲惫一样,打了一个哈欠。
“啧啧啧,楚总你是有多看不起我啊,这还要人来出主意的啊?”
李左摇头笑了笑,“实不相瞒啊,你叫陈涵打电话喊我去和你一路过年,我魂都被吓跑了一半。”
“就差直接收拾东西跑路了。”
我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方鸿镜和许刘闯,都是在年前在湘南失联。
恰好那个时候我就在湘南,这不是什么秘密。
用屁股想也能想到,这两人出事,是我的手笔。
自然而然,李左也想到了,我知道这两人和他勾勾搭搭,才处理掉这两人的。
打电话给他,叫他去过年,他敢去才是真的有鬼了呢。
我心中有些想笑,说真的,当时叫陈涵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确实没有想都这一点。
因为方鸿镜的死,还有许刘闯的消失,从头到尾,都是张公子一手操办。
就连被许刘闯带着去的杨君,都没有亲自动手,只是看着方鸿镜死了而已。
直到现在,杨君都还以为我手下还有别的人,那天晚上酒店的大火,是我的手笔。
对于他这个想法,我并没有纠正。
因为张公子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越多,对知道的人越不好。
“看来还是我错怪你了咯,你是不敢去过年,不是不想啊。”
李左很坚定的摇摇头,“当然,就算敢去,我也不想去。”
“被你压太狠了,除非我有天能蹲在你脑壳上面拉屎,不然我不想和你有太多接触。”
我砸了一下嘴,脸上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李左,最近这一两年,我有没有跟以前一样,压着你?”
李左眨了几下眼睛,叹了一口气。
“二哥,说实话,我今天来,已经做好了被你从这十几楼扔下去的准备了。”
“压没压,已经不重要了。”
我语气变得悲痛,“既然这样,那你还来?”
李左的嘴角浮现一抹自嘲,“虽然我们相处不怎么样,但起码也跟了你这么多年,相处了这么多年,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既然说了那种话,就是真有按死我的准备。”
“没意思,我害怕我挣扎到最后,只是无用功。”
我静静地看着李左,最后叹了一口气,“算了,李左,你下去吧,今后不要再搞这次这样的事情出来就好了。”
李左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说,叫你现在可以下楼了,可以走。”
李左还是一脸是不是我听错的表情,“你放过我?”
李左留在黔阳,我不知道他的底气从何而来,是不是觉得我会忙着滇南那批材料,不会去关注他吗?
我起身走到李左身边,情真意切的说道,“李左,你今天过来,做对了两件事。”
“第一件,你没有拿你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官场朋友来说事,来压我。”
“第二件,你刚刚喊了我声二哥,这声二哥喊得我很开心。”
我弯下腰,凑近李左的耳边,接着说道。
“我放你走,是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前往死压着你,是我自知让你起来,今后我都没说话的份。”
“但现在,我自信我能够稳稳的压你一头,所以我放你走。”
我离得很近,能够看到李左的眉角在猛烈跳动抽搐,或许心中也在思考,我这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的语气越来越柔和,甚至双手都搭在李左的肩膀上。
“李左,你晓得不,陈涵前面跟我说过一次,他说我老了,心开始变软了。”
“我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特别是最近去临沧,看到这个年轻人,我总是会想到成尚霖。”
“这些年死的死,走的走,留下来的人不多了,所以我放你一马。”
李左嘴唇哆嗦,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动容了。
我用力的捏了捏李左的肩膀,“咱们做不到好聚,起码也要做到好散吧,就算你以后不想和我做生意,但也不要再搞这种事出来吧。”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哈哈哈……”
……
我看着李左离开下楼的背影,缩在袖子当中的手,紧紧攥成一个 拳头。
要是可以,我是真想把李左从这十几楼扔下去。
但不行,他还有用,甚至是还没发挥真正的用处。
……
李左啊,我对成尚霖的孩子只字不提,你要是脑子和王寒一样够用,应该就知道,我上面那些话全是在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