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林走后,我一个人在桌子旁边坐了许久。
成尚霖把装着炭火的铁盆,往我这边挪了挪。
这股子暖意,把我神游天外的三魂七魄,给拉了回来。
我伸出双手,罩在炭火上面,轻声对身边的成尚霖问道。
“尚霖,你说长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是不是我错了,当年不该带他混社会。”
成尚霖并不知道,长林是怎么跟我的,但我这时候,也管不了他知道不知道。
我只希望有个人告诉我,我没错,长林变成现在这玩意,不关我的事。
成尚霖难得没有那么傻气,在我旁边坐下来,同样伸手烤火。
“二哥,我以前和常在聊过,常在说,在你去我们临沧那段时间,徐让找他,和他摆过龙门阵(聊天)。”
“林常在说,要是陈强不收你楚山河,是不是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你有家不得回。”
成尚霖呵呵一笑,“徐让的原话,我就不和你复述了,太啰嗦,大致意思就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他陈强不收你,会有张强,李强,王强收你,你楚老二适合吃这碗饭,生来就是要混社会,没得办法,都是个人自己的命数,逃不过。”
成尚霖哈出一口白雾,点了根烟,继续说道。
“现在把这个说辞,放到你和长林身上来,你楚老二不收他长林,未必没有张老二王老二李老二,是他长林自己的命,怪的着谁啊!”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好受了一点。
但成尚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憨憨一笑,我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坏了,这家伙又要说屁话了。
果然,成尚霖挠完头,张口说道,“当然了,有句话叫跟好人学好人,跟着端公(跳大神的)抬邪神,很可能是二哥你没教得好,要是长林跟别个,说不定……”
我一脚踹在他腰上,“说不定你妈,滚,闭嘴。”
成尚霖拍拍屁股一溜烟跑了,我坐在火盆旁边,看着外面大雪飞撒。
越南靠近热带,罕见会落雪,但在今年,满天飞雪洒落,让越南穿上了银装。
(2011年越南还闹过雪灾,北方省份尤其是老街那一带,冻死了五个人,两万多头牲畜受灾)
我们这些人,也跟这天气,没什么区别,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截然相反的样子。
我回忆起十六七岁,每天捧着个武侠,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的样子,已经是恍若隔世了。
牛sir说得对,“江湖风沙大,易杀少年郎。”
徐让对林常在说过的那些话也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怪不得任何人。”
我手靠近炭火,掌心炽热,但我心却十分冷静。
……
夜深人静,我们住所的房门被敲响。
我没有入睡,一直穿着衣服在等,敲门声响起后,成尚霖也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他看向我,我点点头,起身拉开门。
敲门的是长林手下的人,他背对着我,轻声说道,“楚二哥,准备好没有。”
我淡笑一声,“准备好了,走吧!”
长林带着四个人,我也带着四个人,一共十个人,坐在一辆老久的海狮面包车中,向城南冲去。
路过市场的时候,我想起1996年,在这里我险些被两个鱼贩子坑杀,是林常在替我付出了代价。
车外风雪依旧,我拉开窗,一股夹着雪的风,拍在我脸上,让我精神一震。
我声音提高几分,“尚霖,跟他们说,马上要做事了,把精神头拿出来!”
成尚霖点点头,用越南话开始告诫那三个人,同时也把我之前买的毛线帽,分发下去。
长林呵呵一笑,抬抬手,他手下的人,也纷纷带上头套。
前方不远处,有一家迪厅,此时正灯火通明,爆炸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我把一把砍刀,用胶布和自己的手缠绕在一起,防止待会脱手飞出去。
我们带了枪,但这时候在县城动枪,不是个明智的举动。
不是为了杀那两人,闹出太大的动静来,不值得。
车子一脚刹车,停在迪厅的大门前,我拉开车门,急促的吼了一声。
“上!谁敢反抗,就照死砍!”
长林早在我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冲了下去,迪厅门口两个男人,也不知道是看场的还是来玩的,被长林当头两刀砍中,抱头在地上打滚。
除了留有一个人开车,剩下的人,包括我在内,全部冲了下去。
一个提着钢管,在这儿看场的小年轻冲出来,一个照面,就被我一刀砍在肩膀上,有在裤裆狠狠踢了一脚。
雪白的白雪上,洒落血红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