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十八,是观世音菩萨的生日,往日冷冷清清的观音阁,今天人流多了起来。
树有皮,人有脸。
我楚老二走在这观音阁的小路上,没有人敢挡在我面前。
上一个和我调皮的叫陈强,脑壳都差点被一枪给掀了,现在光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疤痕。
所以人虽多,但我和顾雅上山的路并没有多难,对于这个观音阁,因为那日所抽的一支签,我不喜,所以连带这个观音阁我也反感起来。
我们走到大殿的时候,里面有不少香客在上香,我挥手让其他人在外面等我们,我和顾雅两人进去。
那老和尚还记得我和顾雅,双手合十对我们笑了一下。
顾雅笑着点头回应,我则是轻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顾雅和上一次一样,把大殿中的神像挨个拜了一遍,我站在最大的观音像下面等她。
我的人在外面守着,其他香客看见我在里面,也不怎么敢进来。
之前的香客,在上完香后一溜烟就走了。
片刻后,大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顾雅拜完其他神像,来到观音像下面,她没有立马跪拜,而是轻声问道。
“楚山河,你说那天晚上,我就是一个普通女人,身上没有这么多牵扯,你还会哭喊着冲向着火的房子吗?”
这个问题太突兀了。
以至于顾雅问出口的时候,我没有半点准备。
我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不会,我刻薄寡恩,别说一个普通女子,就是于我有恩,我也不会。”
我这个回答,显然是在顾雅意料之中,她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神色。
顾雅微微抬头,看向菩萨像,“有时候,女人都喜欢听一些好听的话,哪怕那些话假得令人发指。”
我愣了一下,抬手放在顾雅额头上。
她没有躲,只是淡淡说道,“别摸了,没发烧。”
我笑道,“没发烧说什么胡话,相处这么长时间,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顾雅轻笑一声,从旁边供桌上取出六支长香点燃,用手扇灭火苗(点香的火苗不能吹,要用手扇,给神的东西不能沾人气)。
“好,那我换个问法,要是那天着火的时候,被困在里面是粤东那女子呢!你会不会不顾一切冲进去。”
我眉头一挑,朝外面喊了一声,“陈灿,你给老子滚进来。”
顾雅抬起手,“马上就要分别了,就当相识一场的闲聊,何必这么生气,是我问他的。”
知道我在粤东发生的事,只有陈灿,其他几个现在在临沧蹲着。
顾雅这般开口,肯定是陈灿那张破嘴没有把门。
我长舒一口气,“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回答的,不可能的事。”
顾雅点点头,“是啊,你和她注定不同路的人,今后山万里,水万重,今生怕是无复相见之日了。”
我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不知道顾雅今天抽什么风,要说这些东西。
顾雅扭头,目光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不能回答吗?”
我突然笑了一下,把她手里的香拿过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顾雅,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可能在那种复杂的情况下活到这么大。”
“我楚山河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中应该十分清楚,你要我怎么回答,有很多问题,问的时候,其实心里都是有答案的。”
哪怕是在陈灿这些人眼里,他们二哥都是个乖张暴戾,喜怒无常的人。
我难不成还指望,顾雅眼中的我,是个好人不成?
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顾雅好像叹了一口气一般。
“是啊,我们两个都是生性凉薄的人,怎么会探讨这样的问题呢!”
这话有些玄乎了,我听着总觉得有话外之音。
于是我想结束这个话题,淡淡说道,“好,如果下次你有生死危机,只要我能救你,我不要命的去救你。”
“话我这么说了,你敢不敢信,就看你自己了。”
顾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得不说,这个经常一张死人脸,张嘴只会呛人的娘们,长得不算丑。
笑起来挺好看的。
“楚山河,你这话是真的一点诚意都没有啊!”
我皱眉,上前几步,想要把香插进菩萨的香炉里面。
“别说这些废话了,菩萨,我喊你菩萨,快点把香上完走吧,马上就要把你这尊大佛送走了。”
顾雅拉住我胳膊,语气变得十分认真。
“你也觉得我是个麻烦缠身的人,觉得我很晦气,对吗?”
顾雅的语气只是认真几分,没有别的情愫在里面,可落在我耳中,却有种凄凉的意味。
我摇摇头,“不是,只是你现在身上的麻烦,不是我能掺和的,我只想想你尽早处理好你身上的事。”
“毕竟,你可是要做我的武则天,保我一生平安啊!”
顾雅看着我没说话,但她眼睛都亮了几分。
她快步上前,把手里的香插在观音菩萨神像下的香炉中,恭敬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唇蠕动默念着什么。
然后磕了一个头,方才站起来。
“楚山河,我这么凉薄的人,能对你多说几句,对你另眼相看,觉得你特别,你真应该在菩萨面前上三炷香。”
顿了顿,顾雅释然一笑,也不看我,转身往外走。
“你这种刻薄寡恩的人,要是真有天能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对我如此情深义重,我更应该在菩萨面前上三炷香。”
我看了看顾雅的背影,又看了看观音菩萨像下面的三柱长香。
我摇摇头,真搞不懂这个娘们,不过也把自己手里的香,插到里面去。
顾雅在外面等我,“我房间里给你留了东西,用不到三天后了,今天应该就有人来接我。”
我愣了片刻,总觉得顾雅今天很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轻声说了一个好字。
牧野大哥没有亲自来接顾雅,而是时常跟在他身边那人,开着他车来接的。
送走顾雅后,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推开顾雅的房间,放着一本书和一件扭扭曲曲的毛衣。
这勾毛衣的手法,没有我母亲一半好,想来是去年年底那段时间,她陪在我母亲身边时学的,只是不知道是何时织的。
书是她最近常看的那本飞鸟集,其中有一页折了起来。
——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飞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