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斌的军刺越捅越往上,眼看就要捅到后腰了,我及时抓住他的手。
我和李左算是比较清醒的人,身上没有多少伤,而且伤口都在后背或者肩膀,不算严重。
我摇摇头,“算了,小斌,不至于要他命。”
小斌喘气如牛,他掉了半只耳朵,脑袋上也被砍了一刀,鲜血不停往下冒,糊住了他整张脸。
罗刚听到我让小斌住手,连鬼哭狼嚎的惨叫都小了,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我抬手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行了,我知道你要说有种杀了你,不然你以后要怎么样怎么样。”
这种屁话,我听得太多了,已经想要听吐了。
老子不想一刀杀了你啊!你装什么狠人!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倒了一地的人,淡淡说道,“成尚霖,把他按住,李左,砍了他十根手指头,让他这辈子都拿不起刀了,我看他还要不要放狠话。”
罗刚脸色大变,张口想要说话,但成尚霖抓着他的脖子,往地上一掼,直接让他脸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成尚霖双腿跪在他后背,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让罗刚动弹不得。
李左拖着浑身是伤的身子,来到罗刚面前,蹲下身子,将他的手捋直。
罗刚急得满头是汗,嘴里乱叫,想要翻身起来。
但李左手里的刀,已经放到他手指上。
我喊了一句,“算了,砍掉右手的手指就行了,然后在那儿跪着,我不让你起来,你就不要起来。”
随后没有去管他,而是转头看向小斌。
他的模样属实有些凄惨,整个人像是从血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我看着他缺了半边的耳朵,犹豫了一下说道,“先去医院吧,今天这么一闹,没有人敢不给你交数。”
小斌沉默着摇摇头,“不了二哥,我们继续。”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那双平静的眸子,突然想到,我是不是亲手养了一个怪物出来。
我亲手把他带上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错。
从他刚才对罗刚下手的姿态来看,这小子以后会是个和长林一样极端而又疯狂的人。
我点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李左,完事没有,还有你们几个,还能不能行,能行就站起来!”
李左起身,罗刚的右手已经光秃秃,五根手指全被下了。
发廊跟出来那四个混子,此时跟打了鸡血一样,倒地的两个也被扶了起来,他们神色激动,学着成尚霖等人一样,喊我二哥。
“二哥,放心,跟蚊子咬了几口一样。”
“二哥,我们没得事,不就是挨几刀吗!”
……
我呵呵一笑,这件事,够他们这些平日里就知道打打架,欺负一下老实人的二流子,吹嘘好一阵子。
我朗声吼道,“好,那兄弟们走起,继续!”
小斌走在最前面,这一次是他一个人进店,不用他说话,店老板主动从柜台里面数出一叠钱交给他。
小斌一家接着一家的手,收到一半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已经站不稳了。
步履蹒跚,摇摇欲坠。
我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李左也在另外一边架住他。
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站稳咯,小斌,给我走完他!”
小斌被血糊住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要得,二哥,我站稳了的!”
最后,我和李左扶着小斌,发廊那群人扶住成尚霖。
我们八个人,没有一个人身上没在流血,彼此搀扶,走在棠下镇这条唯一的街道上。
到最后几家店铺的时候,小斌频频眨眼,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是失血过多,马上要昏厥了。
我狠狠掐了一下他腰,让他提起精神。
最后两家店铺的数收上来,我们也终于把这条街走完。
小斌和成尚霖已经昏厥过去,全凭我们架着。
我站在街道尽头,看着这条街上所有人,大声吼道。
“记好了,今后这条街,是区清斌的,我晓得你们这里面,有不少以前是跟区瑞祥大哥混的,如果你们还要继续混,还讲义气,后天在这酒楼,区清斌摆席等你们,只要来,今后就是自己人!是兄弟!”
一下子说这么长一句话,让我有些提不上气来,我息了一会儿,缓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
“如果要是不来,那以后就不要在棠下镇混了,继续混,那就是敌人。”
“试试我们能不能像收拾这两个一样,把你们收拾到断手断脚,跪在地上!”
我也快要撑不住了,喊完这些话后,就扶着小斌往诊所走。
我身上四条刀疤,缝了50多针,至于其他几人,我记不住了。
目光移到小斌身上,这个与我一般大小的年轻人,今后要是稳得住,那他就是棠下镇的新大哥。
就算不是整个棠下镇,也是这条最繁华的街上的大哥。
……
2016年,我故地重游,此时的棠下镇,已经几经变换,当年的街道旧貌不存。
只有几处老旧的建筑,能寄托承载一丝回忆。
再次站到当年彼此搀扶走过的那条街上时,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八道浑身是血的身影。
我这个半残老头,站在这街上独自唏嘘感慨良久。
要是1997年的农历五月,我没有扶着小斌走完这条街,他的命运,会不会有所改变?
可惜了,人生没有要是和如果这两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