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七人,被压到跪成一排,列在鱼塘旁边。
雨夹雪越下越大,我打了一个摆子,外套已经被打湿了大半。
林常在他们烤了这么一会儿火,之前冻得乌青的嘴唇,此刻也恢复了红润。
我把手里的砍刀递给他,“刚才是那个打你,脱你们衣服的,现在你去,给我打回来。”
林常在面色一白,“二哥,二哥,要不算了吧,我也没什么事,大过年不要搞得这么大啊!”
我恨铁不成钢,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
“你妈的你还知道大过年的啊!你被这些杂种搞得年都差点过不成,你还算了算了,你算个机八算了。”
林常在被我一巴掌扇得脸颊高高肿起,他低下头不敢看我,怯生生的说道,“二哥,不碍事的,我以前也经常被人打。”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陈强以前,会用那种嫌弃的目光看我。
换我我也接受不了一个,刀递到他手边了,他还是不敢出手的人。
“常在,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喊我一天二哥,我就对你负责一天。”
“去,他们怎么打你的,你去给我砍回来,他们调皮一下,我直接办到他们这辈子吃饭都要人喂。”
林常在还是摇头,“二哥,算了,真的算了,我不敢。”
我抬起手,吓得林常在身子缩,就想要躲我的巴掌。
见他这副样子,我心中一软。
算了,说到底他不是个混社会的人,只是个扒老二,和我这种生来吃刀尖饭走江湖的不一样。
就在我准备自己去办的时候,手里的刀被抢了过去。
“二哥,我来。”
是长林,他之前跑去给我报信,没有被宋嘉文这群人收拾。
不仅是长林,又有两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从林常在背后挤了出来。
“二哥,给我把刀,林哥不敢办,我们办。”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朝跟在徐让身后的两个小混子点点头,让他们把刀递给这两个人。
他们两个和长林一起,对着跪在地上那六人就是一通乱砍。
幸好今晚带的都是些砍刀片子,吃不上力,要是那种厚背大砍刀,照这么个砍法,这六人得被剁成肉酱。
“好了,差不多了。”
我叫了一声,他们三个方才停下手,全身都在轻微的发抖。
我走过去把他们的刀取了过来,对另外两个人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
一个个子比较高,生得一双大眼的男孩说道,“二哥,我叫陈灿,我想跟你。”
“二哥,我叫陈寒,是他哥哥,我们没有父母,我也想跟你。”
我轻轻点头,这两兄弟,都是吃混社会这碗饭的人,不过年纪还太小,只有十五岁那样。
“以后再说,不过你们记到,你们是给我楚老二做事的人,以后没人敢在柳巷镇动你们。”
陈灿和陈寒两兄弟兴奋的点点头,对于他们来说,我的认可,比什么都有分量。
我十八岁,但在柳巷镇上的名声,已经超越了许多老混子。
与他们年纪相差不大,但在混社会这一条路上,走得比他们更远更快更高。
只是背后经历了多少心惊胆战,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招手让长林过来,长林比起陈灿兄弟更小,但他一点都不激动和害怕的样子。
陈灿两兄弟砍完人后,起码身体微微发抖,长林却跟往常一样。
“你不怕吗?”
长林歪着头想了一下,“不怕,我为什么要怕啊!”
我一愣,为什么要怕?
对啊,为什么要怕,我好想从来没有怕过提刀办人,只是害怕办完人之后的后果,是我不能承受的。
从来没有因为伤害别人而感到害怕过。
我拍了他脑袋一巴掌。
“行了,去你林哥那儿,剩下的我来处理。”
长林吸了吸鼻涕,轻轻哦了一声。
徐让在旁边抱着胳膊抽烟,看着吸鼻涕的长林,忍不住轻笑一声。
“老二,你说要是这个小娃娃和你一般大,出头的还是不是你。”
我皱了皱眉,不知道徐让为什么突然说这话。
徐让靠近几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这娃娃和你一样,都是个疯批,还记得在大学里,你打瘤子手下的场景不。”
“你信不信,你现在就是喊这个长林去杀人,他都真敢将这些人脖子给抹了。”
我心脏漏跳一拍,徐让这么提醒,我才明白过来,我和长林像在什么地方。
我和长林对生命,有一种天生的漠视,并不在意他人的生死。
长林年纪还小,不懂事,我偶尔感到害怕,也只是害怕弄死人后需要承担的责任。
想到这儿我也就打住了,没接着往下想,随意的敷衍道。
“他现在只有十四岁,老子大他四岁,就能压他一辈子。”
徐让则是很凝重的摇摇头,“老二,不一定,他这种人和你一样,要么不出来混,出来混就一定会混出头。”
我抬手断了他,“一个小屁孩,你在意这么多干嘛,他不踩到我们出头就行了,不然按死他。”
我和徐让当时都没有想到,两人说的话,最后都成了现实。
许多年以后,长林和徐让,各自走上了陌路,我突然在想,世上是不是真有一语成谶这个说法。
宋嘉文这几人,后背都被砍得破破烂烂的,幸好刀口不算深,没有性命之忧。
我走过去,一脚一个,全将他们踹到鱼塘里面去。
寒冬腊月,渔塘的水面有一层薄薄的冰,下面的水则是寒冷刺骨。
之前被砍了那么多刀,他们都没有大声惨叫,但现在刚落到水里,一个二个都哭爹喊娘的叫了起来。
争先恐后的向着岸边爬过来。
我从徐大伟手中把猎枪拿了过来,枪口对准最靠近岸边那个人的嘴巴。
枪管直接怼进他的嘴里。
“动,你动,你再给老子动一下,看老子敢不敢拿枪放了你。”
他半个身子在鱼塘里面,手已经抓到了岸边,只要稍稍用力,就能从水里爬出来。
但他不敢。
“我这么多同门兄弟看着,我拿了枪,你要是讨死不走活路,真要上来,我不开枪以后就没脸混了。”
“出来混,面子比什么都重要,你不要逼我开枪。”
我声音很轻,只有我和这个被我枪管塞嘴里的男人能听到。
他不知道我这枪里没有子弹,所以,在我那两句话说出口后,他乖乖退了回去。
宋嘉文没有动,鱼塘的水淹到他脖子处了,他依然昂着头看着我。
我拿着猎枪站在鱼塘边上,朝着水里的他们说道。
“你们把我的人脱了衣服,绑在树上多久,你们就在这水里呆多久。”
“要是命不好,冻死在这水塘头了,我给你们抵命。”
……
腊月三十,天刚亮,好几个人已经翻着白眼,冻昏死在水里。
我让人划着小船,去给冻昏过去的人捞上来。
直到最后,只剩下宋嘉文一个人,还站在水中。
他的脸白得跟鬼一样,一看就是离死不远的样子。
徐大伟好几次想要去把他捞上来,我都不让。
他宋嘉文是个硬骨头,强撑也好,不愿意装昏也罢,他今天不低头,老子就陪他耗着。
大不了真给他抵命。
最后,一阵呼啸的警笛声响起,牛sir气急败坏的带着几个捕快冲了过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看来陈家祠有人报警了。
也难为牛sir,大年三十还要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