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如果非要说特别,那就是算上这天,洛城已经连续七日都是阴雨天。
白茫茫的层层云际,时不时飘落的细雨,和侵略体温的寒意,冻得人指节红肿又麻木。
方夏搓着干燥无比的手掌,跺了跺脚,“哎!公交车。”
冷清了许多的公交车内,空调加足马力地吞吐着暖气,方夏抖落了一身的霜寒。
挑选个靠近后门下车铃的座位,戴上小巧精致的蓝牙耳机,开始收听起这天的洛城早间新闻,多是平平无奇的事情。
行驶的公交车绕入警局附近路口时,沉浸在耳中新闻的方夏没有留意到公交上,一个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的少女下了车。
黑色的长发衬得雪白的肌肤越发如月纯净,口袋里静静躺着一枚普通模样的平安扣。
“呼,今年还真是冷啊。”
清冽嗓音似冬日里一股清澈流淌的清水,宛若冬的寂静和春的希望。
公交车扬长而去,甩起一抹霜白天色,宋见秋缓缓同样朝着那个方向行进。
留恋又厌恶地看着四周自然和科技编造的城市一隅。
“叮咚,市公安局站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依次从后门排队下车,下一站……”
方夏跳下车台。
往庄重的警局建筑走去,漫不经心、随性洒脱,全黑的毛呢大衣在安静的楼房下轻轻。
差可罗雀的大街,本就三三两两的过往行人,因气温的下降更加寥寥无几,方夏瞄准前方墨绿的大树,自娱自乐地同万物嬉暄。
生出了蒙蒙的雾气,一轮光球在云层和白雾背后,加足马力地散发威势,最终得到一个眯眼能直视的1.5*10光强度/坎德拉的袖珍圆盘。
宋见秋仅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平淡地把这世界的底色收之眼底,裹得稍有些臃肿的身材。
一前、一后……
蜷缩埋头。与前面的方夏,和后面的女孩,在寥寥无几的街边。
白茫茫的风光里,一高一矮的两个黑色人形。
玻璃里边的水汽结满了整扇玻璃,模糊去母女两个打闹的笑语,热腾腾的厨房尘烟,好像有一碗面粉糊的稠稠的液体入了锅。
但也只能听闻香味自经年累月宽大的窗缝中漏出的“呲啦呲啦”声。
“方夏,今天来挺早啊。”接待厅的小伙子隔着厚厚的玻璃,同他打招呼。
“什么呀,就是公交车开得快了些。”眼瞧着时间还早,方夏走到了那接待台的玻璃前,热络地交谈起。
一群小麻雀的擦肩,宋见秋望着这庄重的建筑,和周围烟火气缭绕的民居,聊赖的情绪忽然破开壳。
她翻出口袋里的平安扣,鲜艳的红绳,简单素净的圆白玉石,保留着体温,暖暖的躺在手心。
宋见秋捏了捏它,看准一个街边垃圾桶,利索地丢下了它。
忽然,开阔明朗的选择项,少女拥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与他失之交臂,错身而入深处。
……
“我要报警。有人,有人跟踪我。”宋见秋说。
……
医院诊室,温暖如春,阳光破开浓雾,静静淌在冰凉的玻璃窗面。
清晨推开窗时,谁都料不到,今天竟是一个大晴天。
“请进,下一位。”
清冽温柔的嗓音后露出一张亲切的娃娃脸,点下建档的清脆鼠标键,“陈医生。”
“你好呀,有什么困扰吗?”不苟言笑的双眸,和春风化雨的微笑,投射在明媚的光圈内。
来人顿时放下了对精神科的拘谨,推了推眼镜老实地说道:“我……我做事总是瞻前顾后的。我,我想改变,但总改不了。”
看着一桌之隔的陈医生正专注聆听,他轻松了许多,换了口气继续道:
“一件事情,我能想到实现它之后得到的所有不好结果,所以我就会,变得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但因为害怕而不敢做一件事,不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失败么!”
激动之处,他拍着桌子,差一点就跳起。
想到这几天越钻越是一团乱麻的思绪,散了劲,由衷地叹息一句,“听说陈医生知识能力过硬,于是想求一个解决方法。”
“呵,解决方法?”
陈萱宁一抹微笑后看向他,“没有解决方法。”
“什么?”按捺不住陡涨的情绪,他又激动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解决方法?”
陈萱宁收回电脑键盘上记录的双手,靠到柔软的椅背上,工作的指尖余存一丝丝冰冷,默默握住掌心寻暖。
拨云见日的蔚蓝色天空,接连六天的阴雨,难得如此灿烂的晴空,明媚的光芒懒洋洋照着大地。
“因为呢,困扰在你的心里,怎么能用外物的方式解决?”
他下意识皱眉,“所以说,还得我自己想明白?那你这个医生有什么作用?”
遇见这样赤裸裸质疑的声音,陈萱宁没着急辩解,舒适地继续靠着椅背,笑容更甚,并没有酒窝。
“但我可以跟你说……一个故事。”稍稍俏皮。
“有个警察,少年意气。”
“初入社会时,只为宣扬心中正义,荡平天下所有黑暗。而警察,确实也做到了这个心愿。”
“可是……”人停了话语,勾勒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顷刻在他面前粉碎,只闻陈医生道,“你猜猜少年后来怎么样?”
“继续惩恶扬善,成为人人歌颂的英雄。十几年后,或许会接任警队队长一职。”
越来越明显的骄傲,好像那个意气的少年就这样在他的描绘里走完了一生。
“不。”
“警察为了一个嫌疑犯,受警告、被处分,然后选择了离职,从此,变成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为什么?”错愕道。
显然,他完全被牵进了这个故事,好像那样大起大落的人生,是曾经他的部分经历。
平静的诊室里,木门阻断了绝大多数的喧闹,阻断生老病死的忧虑,徒留陈萱宁的一抹柔和微笑。
似乎顷刻顿悟出大道哲理。
“因为那个嫌疑犯是警察年少时的恩人,如果不是她,警察没法成为警察。”
“可是?可是……不该是这样,可身为警察即使是恩人犯罪不也……”
陈萱宁压重话语声,“那自然是因为,警察发现了所谓正义并不是非黑即白,所以果断地做下了那个决定。”
阳光底色中,简单的一句话却有千钧沉重,落地后激荡起他疑惑的心,感叹于人生百万种选择。
“你刚才说自己容易瞻前顾后?”
“为什么会瞻前顾后呢?那是因为害怕出错,所以才会变得怯懦、谨慎。可是想想,又到底为什么要害怕呢?”
“既然已生出了那个想法,说明内心自是希望能够实现它。”
他听着,不由地涌出许多反驳的理由,犹豫地放心里,反复又反复喃喃。
“是怕输?”
医生突然凑近的脸,道明了他真正心结。
“是怕输啊,那事情就更简单了。”陈萱宁再次绽放开温柔的笑容。
“一件事想做便做了,何必畏手畏脚?毕竟人生在世,就要输得起,也赢得起。”
“你知道警察后来又怎样吗?”
“他的同伴、长辈、领导为他制造一个个回归警局的机会,很快,他被收编为编外人员,而正因为这次差错,警察对正义有更深理解。”
“此后,他办案没有人喊冤,也没有人忿忿不平。”
阳光放大了光圈,折射入这个房间,反投在干净的全身镜上,又一次夺目地往窗外浓密的树枝,赶跑一两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温暖如春的室内温度,陈萱宁悄悄停了空调的工作,轻微的隆隆的声音完全消失,只剩下窗外的萧瑟和门外的喧闹。
“所以呀,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害怕错误的心。”
“何况你还知道‘因为害怕而不敢做一件事情,是人生中最大的失败'。”
“……”
“我明白了,陈医生,谢谢你。”
“以前我还不相信精神科医生能靠着几十分钟的交流治病,这次一感受,简直豁然开阔。”
陈萱宁端起茶抿了一口,“哈,你不用谢我,谢谢那个警察吧。”
“对了,我这有一份关于心蜗ap的介绍,拿着了解了解。”
“我知道这个软件,市医院与之有合作。这是医院传达的宣传任务?”他真切地问道。
面前温柔的陈医生顿了一会,半晌,回答他说:
“哈哈,不是啊,是我个人行为。”
温暖如春的房间内,她推开了紧密的窗户,包含着冷瑟的空气冲破涌入,是不断落叶的银杏,铺满一层最后的秋意浓。
听见楼下,隐隐约约,余纪白的叫唤,陈萱宁无奈地合了窗,却回神刹那浮现,方夏的面容。
*
“有人。”
“有人跟踪我。”娇小的宋见秋伏倒在接待室的圆桌上。
泪似拂柳,清透的梨花带雨,晶莹的泪珠攀住了根根下睫毛,泫然,清澈乌亮的眸色。
“我好害怕。”
战战巍巍的颤音,饱满的惊惧和可怜,令人不禁滋生出无限的保护欲望。
可少女还在惊惧不已的发抖,刘边清翻出一沓全新的纸杯,接了满满热水,“给,小姑娘,你先喝口暖暖身体。
背景里“咕咚咕咚”翻涌的饮水机,“谢谢你,警察哥哥。”说得是如此诚恳。
“害。”刘边清找到了个角落,看默默喝水的少女一眼,抄起手机,“喂,陆队吗?我接了个案子。”
还没完全清醒的陆诚,挪开手机,眨了眨眼,瞅着上面“刘边清”三个大字的备注,歪头陷入了沉思,“啥,你说啥?”
“陆队!”
小刘一边瞥着又开始抽噎,可怜兮兮的少女,一边捏住手机急得不行。
“报案的人就在局里,你赶快出现!”这一句话,舌头抵住了牙关,咬牙切齿。
立马揣回手机。
讪讪尬笑着靠近,“哎呀,小姑娘,你先别哭,先别哭啊……”
陆诚听闻听筒里,男人闷闷的手忙脚乱的安慰,边走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散去氤氲的美景,松针的绿,和红枫的枯萎,光秃秃的枝干蔓延出湛蓝的澄净,辽阔的天际,人们都陆续开始行动。
人言的喧嚣,同本就静谧的世界,羁绊颇深得卷曲了枯叶的轮廓,分外分明的远山,透彻后的大悟。
“有人跟踪你?”
三张脸,头抵头,身影笼罩着宋见秋。
小小的占据了座位的少女,抬起湿漉无辜的双目,“对。”
宋见秋摘下了遮挡面容的围巾,娃娃脸,格外认真的,“大哥哥们,能帮帮我吗?”
静悄悄的警局中,四面还漏着冬风,忽而触碰冷的温热皮肤,闷得粉嫩的面颊,扑闪着诉说委屈。
……
昏暗、不清。
视线所及,不过以脚尖延伸出的两米范围。
煤油灯“刺啦”一下,风烛残年的“叮当、叮当……”她迅速缩回脚步。
略显凌乱的“踢踏、踢踏”又重新归于平静的四周,寒风忽起,冻得她收回好奇的脖子。
宋见秋慢慢走在路上。
那是她回家的路。
夜晚总是没有那么多人情味,寂寥无声的周围,竹林翻腾碰撞的沙沙、沙沙……
一轮残月高悬于顶,照得团团一圈皎白当空,宋见秋缓缓踏上斑驳台阶,一阵风过,扫落一地枯叶。
“我走在回去的途中,因为注意着安全,我走得很慢,很谨慎。”
少女怯弱的声音,一点一点,将画面描绘在三人眼中。
清晨的第一缕清风刮进,刘边清忍不住地起了一身疙瘩,哆嗦了一下后抖去奇异的感受。
又听见少女继续说:“可,可是,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风沙间的对持,波光粼粼池水下,猫头鹰的直视,竹林依旧轻脆的沙沙、沙沙,万般景物都各司其职。
迈上最后一步台阶后,宋见秋有些欣喜地望着那处老旧的建筑,运动完的心脏“怦、怦、怦”的节奏。
陡然惊掠!
漆黑中的一抹目光!
狡猾的笑着,贪恋的笑着!
宋见秋吓得后退了几步,大意踩中了台阶的后半部分,不受控制地跌倒,膝盖磕撞在台阶尖端。
手中的煤油灯摔下台阶,炸裂的玻璃碎片,和火树银花般点染一级级石头台阶的火苗,黑夜添上几笔亮光。
仍然寂寥的世界,却响起阵阵夜行动物的叫声,仿佛笼罩在小小的她周围,狰狞又骇人,无端令人浮现出关于鬼啊、妖啊的传说。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双眼睛。”
少女激动地道,忘了哭泣,泪水停在她的眼眶内打转。
“然后,无数次,我都看见了那双眼睛,像一条阴魂不散的毒蛇似,缠着我……”
“盯着我!”
一道尖锐的眼神扎入三人的心坎,少女一双淬了毒一般的眼睛,又厉又害怕的,强撑着坚强。
这世上,惹人怜的,不是泰山崩于前的震撼,而应是一树单薄的梨花,饱受春风的摧残,千瓣万瓣随波而逝。
惋惜之余,为之生出的作为之心,可堪比摧泰山的魄力。
何况少女还兼容泰山崩于前不乱的坚韧,咬紧牙,努力咽回惊惧的坚韧。
“啪。”
刘边清气愤地拍桌而起,“真是可恶,这个跟踪的歹人。小宋妹妹,你别怕,哥哥我们帮你摆平他。”
陆诚若有所思瞧着激昂的小刘,默默地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掌着他肩,“嗯,不错,那这案就交给你了。”
“我走喽,啊——”
张大嘴打了个尽兴的哈欠,“还是起得太早了,可真困呐,吃完早饭去补觉了。”
“哎?陆队,你不管这事吗?”刘边清急迫地拦住他去路,问。
一个飘逸的避让,躲开小刘的阻拦,扬长直去。
“不是交给你了么?”懒懒散散地传来。
一声突兀轻笑,低眉轻声浅笑。
宋见秋看向了这位,一直沉默的警察,怯懦弱弱道:“大哥哥,你会帮我吗?”眼泪汪汪的打转,执拗地看他。
被问到话的方夏,收敛起笑容,走出失光的角落。
“放心,警察不会放过每个触犯法律的人。”
汪汪的泪水似乎有一秒凝固打转,错愕后是纯真幸福的笑脸,“嗯。”
绚烂太阳静悄悄洒落,明净的窗台上一盆绿植,又明亮地折射反映到对面的人家。
纷飞斑斓的床单、被套,覆盖了一层祥和的柔光,在清新俊逸的风中垂落,敞开窗门的闲适和慵懒。
楼下一把躺椅,老爷子半睡半醒间落棋,激得年轻的对手抓耳挠腮,旁观的都鼓劲,热闹非凡。
“方夏?”刘边清犹犹豫豫地开口,“你感不感觉,小宋妹妹很像一个人?”
“陈医生,陈萱宁。”他慢慢放轻了声音。
如同一瞬间,一切莫名更加温柔。
小刘兴奋地点头,“对、对,是陈医生,就是陈医生,但……细想又好像没什么方面相像。”
“所以为什么会这样呢?”抓耳挠腮地寻求答案,瞥向阳光中被照得每一个毛孔都细腻的方夏。
他捧水杯抿了一口,干涸卷曲的嘴皮沾上滴滴水珠,短暂恢复湿润模样,强烈的太阳光晒得他睁不开完全的眼睛。
“第一眼,我的确感觉宋见秋很熟悉,可也只有第一眼。”
刘边清追问:“为什么啊?”
准备故作玄虚的方夏缓缓放下手中茶杯,晒得温暖的大理石窗台,手贱地拔了片,那盆绿植的叶子。
“大概是因为,宋见秋的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柔弱,轻而易举地就能勾起许多人的保护欲望,而她不同。”
一使劲,又拽掉无辜的一片。
“她只会成长得比任何人都厉害。”
刘边清靠在旁边瞧着他拔下一片片小小的叶子,一拍掌叫道:
“对,是这个感觉,你还挺了解你的心上人的嘛。”
方夏刚准备咽下口腔中那一口清水,被对方的话激得差点喷出,一股脑憋入喉管,全身上下都来不及反应的突然。
“什么?”
“什么心上人?”
“你可当心呛到吧。陆队他早告诉我了,你不用装了。”刘边清拍着胸膛承诺,“我不会说的。”
“谁装了!”
喉咙里尽是将卡未卡的难受,埋头捂嘴低低咳嗽。
“哎呀,不说这个事了,你待会陪我去小宋妹妹说的地方瞧瞧吧。”
趁着方夏咳嗽空档,刘边清看准了那盆绿植,抓住一枝杈子,借力挪到自己身边位置。
“为什么我要陪你去?陆诚都说不管了。”
刘边清赶忙抱住他的手臂,“那我们管啊,而且局里最近半个月你待得不闲吗?”
“我真服了,就没见过盼案子的人!你还真是嫌闲得慌。”
刘边清正想反驳什么。
恰王珂橘从法医室里走了出来,端着空杯准备接水,眼尖心细地瞟到这边窗户,那满窗台的被雁过拔毛似的绿植。
“刘边清!那是小苏送我的绿植,你把叶子都拔光了???”不可置信地瞧着他,瞪大眼睛,疑惑。
“不,不,不是我,是,是……”结结巴巴的小刘还想侧身指认真正的“凶手”,可哪还有方夏的身影。
阳光里凌乱,深感被兄弟插刀的刘边清,呆滞地瞅向王珂橘。
“哎,珂橘,你先别过来,先别打我啊啊,不是说好在警局里给我面子嘛。”
“站住!把小苏的绿植拔了的人,还想要面子?”
鸡飞狗跳的大堂,后到的尤苏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叹起,她珂橘姐的霸气。
算是始作俑者的方夏,事不关己地退避到一边,看起了一场热闹,然后瞥见了二楼,同样看热闹的陆诚。
对视一眼。
陆诚笑着边伸懒腰,边懒散地走远。
距离清晨足足过了两小时,太阳渐渐移到了偏向正中的位置,暖洋洋的温馨充斥眼前通风的室内。
躲过墙体阻挡,洒入室内的光,化为一道明确的长方形,割裂他脚下依旧阴影的面积。
是有些闲,方夏垂眉想。
*
竹林沙沙的作响,无聊的一日复一日,漆黑的夜晚,一轮残缺美的月亮。
寂寥的团团四周只有风儿搅动竹林的声响,透开云层的残月相照。
他无趣地靠上玻璃窗户,冰凉的,触感。
瞳孔映在窗明几净的镜面,努力想在漆黑中找寻到些许,足以勾起他兴趣的东西。
煤油灯“刺啦”的动静,小屋内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
他循着声源,唐突地望向漆黑中的漆黑,隐隐约约有种奇异的感受,明显震感的心跳。
下一秒,他此生所见的全部景物都逊色了。
那是,几乎每晚梦里的人。
缓缓扶着窗台起身,不由自主地扒到冰凉的玻璃上,温热的脸贴上透明的玻璃,像个唐突的登徒子。
贪恋、贪婪,又沉醉,又徜徉。
如同饮鸩止渴的望梅士兵,为求那美好一幕,砒霜也可饮得,也甘愿饮得。
痴迷、缠绵,深情地望着小小的她。
看她摔倒在台阶,慌了神的想冲出小屋,又缓缓退回明净的玻璃前,炙热地,遗憾地,分去一丝不舍的目光。
握紧了拳。
不可说的情愫,痴缠的极致。
风铃“叮当、叮当”在风前不绝如缕作响。
“当……当……当……”遥远传来寺人叩寺钟的轰鸣。
又似乎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