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叮铃铃铃铃……放学铃如期而至,学生们有序地排好队同陈老师挥手道别。
陈老师衣服有些许单薄,微佝偻背,慈眉善目地目送蹦蹦跳跳的孩子们走远,反复叮嘱一些孤身回家的学生。尽管不是自己班上的孩子。
陈老师坚持目送学生离校,一坚持就过了大半辈子。
半小时后,人流量减少。
一声清脆响亮的喊声自陈老师身后响起。
陈老师愉悦转身,看到宝贝女儿正拿着他的外套,站在不远处。
招呼女儿过来,握住女儿露在风中冻得透红的小手,捏捏同样透红的小鼻子。
“咱们萱宁怎么出来了?手都冻僵了。”轻轻的感叹含爱惜。
“爸,你快把外套穿上!生病可没人管你!”儿时的萱宁俨然有一副小大人模样。
“哦哦哦,原来我们萱宁是给爸爸送衣服来了,好好好,我马上穿马上穿。”陈老师连声答应,赶紧穿好衣服,生怕家里这位操心小姑娘又得跟你闹,“好了好了,咱们啊,回去收拾东西,咱们回家啊。”
揽过萱宁小小的身体将她藏进外套里,半哄半笑地揉揉她冰冷的双手,源源不断的传递厚重的温暖。
“爸,今天我课上表现的还不错吧。”小姑娘这是明显要表扬的意思。
陈固安思考了一会说:“萱宁今天对课文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提出的问题值得深思。”
萱宁眉开眼笑。
爸爸却在顿一会后继续说:“但这似乎是教材书上的想法。”
没想到爸爸什么都清楚,喜悦的表情一时转换不过,小嘴一撇。“对不起,我……。”
陈固安循循善诱,“爸爸没有责怪萱宁,只是照搬别人的想法,不去思考自己的,会偏离探讨的意义。”
“萱宁不会了……”女儿乖巧地回答。
“我相信咱们萱宁的想法一定也很精彩是。”给足鼓励。
“哈哈哈哈,没有啦。”害羞道。
气氛又恢复温馨和愉快。
“陈老师和小萱宁走了啊!”校门口的保安叔叔坐在值班室里特地打开窗户向他们打招呼,亲切的声音回荡在寒冬腊月的空气里。
陈老师驻足朝保安大叔挥手,“走了啊走了啊,关上窗户吧,冷的很。”
“叔叔再见。”陈萱宁也伸出揣在兜里的手。
“好,好。”保安露出笑容,依言推好窗户,隔着窗户对他们作手势,示意赶紧回去。
寒风里,父亲弯腰低头全神贯注听女儿叽叽喳喳,女儿说的兴高采烈时而还会蹦起来,一大一小的背影慢慢远去、消失……
像是一段舞台剧的终场,帷幕渐渐落下。
梦中的陈萱宁湿润了眼眶。
*
德爱高中里的人都在隐瞒些什么,陆诚回警局的路上,心里就这一点想法。
……
“陆警官。”
对方笑了笑,伸出礼貌的右手。
可是陆诚并没有理会,她举在半空中的手。
来人是一位中年妇女,脸上道道皱纹正好描绘出她的阅历,和煦亲切地微笑着,却不失庄重和威严。
过一会对方只能讪讪收回手,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热络。
“陆警官是为调查李蝶的事而来的吧,想是没有经过学校的批准。”几乎肯定的语气。
狐假虎威的笑面狐,陆诚不屑,无奈不好发作。
动用脸上的所有细胞,挤出个生硬的笑容,“请问您是?”
“高三三班的班主任,我姓钱。”
陆诚作出一番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钱老师呐,幸会幸会。您怎么会认识我?”
“陆警官可是刑警队一把手,洛城响当当的大警察,平日电视、新闻里都是您,我怎么会不认识。”有理有据,暗暗捧了一把陆诚。
“过誉过誉。”
“那钱老师有什么线索提供吗?”陆诚老油条似的见缝插针提问。
钱老师带着微笑,“陆警官可以出示批准吗?”
合着这茬子今天是绕不过去,逮住这个不松口了还,陆诚愤愤地想。
“没有……”故意含糊口音企图混水。
“没有批准的话,麻烦陆警官不要再打扰学生的上课,请您离开学校,不然立马告知您的上司。”钱老师还是那张笑脸盈盈的嘴脸,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是,钱老师……”陆诚不死心还想据理力争,被怂怂的刘边清扯断话头。
“陆警官,如果您真的很空,麻烦帮我去看看住在康乐巷的周茉,她已经旷课许久,还有最近联系不上的吕临岚。”
“我会很感谢您。”
这番话钱老师说的有些突兀,但陆诚立马敏感地捕捉到信息,跟着钱老师的话顺势告辞,拉上刘边清火急火燎离开。
从刘边清的视角看,陆诚就像突然打通任督二脉,难能可贵的开窍了。
九牛二虎之力,陆诚和刘边清终于回到警局。
一迈进门槛,就在大厅撞上陆诚的顶头上司,盯得人无处遁形,估摸着是专门抓他来的。
“哟!大忙人还记得这呢,一上午不见人影,还以为你撂挑子不干,上哪高就去喽。”瞧瞧,果然张口就挖苦。
刑侦分局局长,梁勇,今年39岁,为人亲善严肃,官场上行事雷厉风行,私底下却操心得跟老妈子似的,不该管的生活问题也要殚精竭虑,尤其爱管陆诚。
平时陆诚就烦他不行,但因为是同门师兄,也明白出自好心,所以不好直说。
不是陆诚不知好歹,主要是一大老爷们经常查你岗,还阴阳怪气地怼人,搁谁都有点情绪。
陆诚玩世不恭地回嘴,“兜了一圈发现还得是咱公安局呐。”
夹在两人之间的刘边清瑟瑟发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还有就是,原来陆队居然没有报告今早行程啊啊啊啊!小刘内心几近崩溃。
“小刘,你先进去,下不为例,别被这没正形的队长再骗了。”许是梁勇发现刘边清的异样,金口一开解放了小刘。
“那我也进去。”陆诚迈开腿就要径自进去,被梁勇眼疾手快拦下。
梁勇气急败坏道:“慢着!去德爱高中了是不是?要不是我给你兜底,你早被举报了知不知道?下次能先告诉我一声吗?好歹也给我点时间准备措辞吧!”
噗。
“不是,梁队还要时间准备措辞呐,不是张口就来嘛?”瞧着梁勇愈加黑面,忙道,“是是是,师兄说的都对。下次!下次我一定知会师兄,不随心所欲,我,我发誓!”
边说边往后退,并起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往脑袋边一比。
“行,还有下次。”
“得了,我不操心你,我头发都要因你掉光了,随你随你。”摆摆手表示他需要安静,让陆诚赶紧消失。
……
陆诚悠然自得走进办公区。
刘边清一个劲地对王珂橘道歉,小王同志嘴撅得都能挂水壶,还爱答不理,跟高傲的天鹅似的。
陆诚有些不明所以,拉拉旁边的同事,指着他俩小声问“这是咋了?”
同事一脸不可置信,“小情侣吵架啊,陆队还不知道呢?”
“什么!”陆诚惊呆。
他震惊地一屁股坐回椅子,还没捂热,老石又黑着一张脸叫他去法医室看尸检报告。
“这些都是,自己看吧。”老石甩一沓纸到陆诚面前,语气跟脸一样臭。
陆诚莫名其妙,“这是怎么,谁惹你不高兴啊?”
老石瞅他一眼,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为净,“谁?还能是谁,我昨天忙到大半夜,一大早就拿着报告火急火燎找你,结果你旷了半天班,白等半天。你知道今天女儿回家看我吗?”
“赶紧看!我好早点溜。”
陆诚自知理亏,“行行行,要不你直接给我说说呗,这比我看要快。”趁机趁热打铁。
老石叹口气,翻个一实实在在的白眼,认命般接过报告,翻开一页,手指着上面的图片,开始详细讲述。
“全身刀伤七处,大腿上五处,其余在肚子,伤口不深构不成致命原因。另外发现她心肌中夹杂着许多红玫瑰色的血斑,心肌纤维小幅度撕裂,心脏有出血现象,是惊吓导致……”
老石慢悠悠的语调配上法医室里特别的阴森森氛围,灯管一跳一闪的,拉满闹鬼的气氛。
“但是,致死原因却是失血过多,刀伤和恐吓很可能是为削减她的行动能力,而且她的舌头被割了。”
跟着老石的描绘,陆诚眼前出现一幅画面。
模糊的凶手,拿着刀向已经万分恐惧的李蝶比划,一刀一刀刺进她的大腿,股股暖流鲜血涌出,李蝶痛得喊不出声,只能勉强发出些嘶哑,感知着自己生命一点点流失,清楚的无能为力。
究竟是多大的恨,才会选择如此残忍的方式。
“行!剩下都交给你了,好好想吧,我洗澡回家去咯。”
一本正经的表情掩盖不住眉梢上的喜悦,老石揣上包看准时机就开溜。
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对陆诚喊:“我已经联系了李蝶父母领女儿,他们一直没来而已。”
说完就嘘声,翘班!
陆诚憋着一肚子坏水,故意没有告诉老石,梁勇在大门口。
想着老石被抓逮着一顿教育的场景,陆诚一边想,一边笑得特别畅快。
*
下午的时光总是匆匆而珍贵,上班摸个鱼,上学放空会自己,就临近下班和放学时间。
德爱高中选择走读制的学生蠢蠢欲动,时刻关注钟表盘里秒针的走向,心思早已不在课堂中。
“把你们的心思都收回来!”
讲台上严厉的老师重重地拍打铁制的讲台,发出一声响亮的轰鸣。
学生讪讪地吐吐舌头,调整坐姿看向教室前方的老师。
钱老师微笑,“期末临近,同学们都要端正态度,好好对待考试,千万不要在此刻前功尽弃,努力获取一个优异的成绩。”
正前方,老师还在絮絮叨叨嘱咐期末复习的事项,根本没有心思听的学生掏掏耳朵,光明正大的与同桌说小话。
“什么担心学生,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是忧心自己的评优没我们出色的成绩评不上吧。”
“蒋昊同学,在说什么呢?认真听我说话哦。”
钱老师和气地提醒对方才说话的男生,并没有生气的模样。
被点到名的蒋昊同学一脸不屑,一副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姿态。
大概,或许,这就是成绩分数高的学生的独特待遇吧。
钱老师宠溺笑笑,又开始叮嘱。
课堂的小插曲很快被放学铃声响起的喜悦冲淡,准备离校的学生呼朋唤友商量去哪里丰富课后时间。
钱老师站在楼层上注视自家学生,直到身影看不见。
回身粗粗扫过教室里选择留宿的学生们。
寂静的环境里他们正在快速地书写习题,欣慰地看着学生认真的模样,满意踩着粗跟单鞋走远。
高三三班,与一、二班同等级的优等生班级。
无论家庭条件如何,班上的学生成绩排名都是学校里上游乃至尖子水平,配备的师资力量也是数一数二的。
拿钱老师来说,她是德爱高中为数不多的市级优秀教师,今年还极大可能拿下省级优秀教师称号。
教室里奋笔疾书的学生们听见钱老师脚步声远去,默默松口气。
虽然仍维持着书写姿势,但多了些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