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刚洗漱完就看到李红豆正蹲在墙角,满脸神秘的研究着一个箱子。我走过去在她身后站了半天,看她聚精会神的伸出手指朝那个箱子左边戳戳、右边划划,有时候歪歪脖子,又挠挠头,可爱归可爱,但她认真到连我在她身后站了很久都没发现我的存在。
“干嘛呢你?”
“啊!”
李红豆被我吓了一跳,责怪道:“吓死人了,怎么走路没声呢。”
“我就差站你后面跳广场舞了好吧,研究啥呢你。”
我走过去蹲下,这才发现李红豆研究的箱子是庄伟的那箱泡面,那天我把它拿回家后也没想扔,毕竟浪费粮食可耻,但是要吃吧...又不太敢,所以这才让它在角落落灰,没成想李红豆今天竟然有食欲琢磨起它来。
“你想吃?”
“不是。”李红豆摇了摇头。
“那你蹲这看它半天。”
“我在想这个东西吃完以后真没事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开起她的玩笑,谁料她眼珠一转,一脸阴险的对我说:“以后你再惹我生气,我就把这玩意煮了,给你当夜宵吃。”
“你还是人吗?”我一阵恶寒,心底打算无论真假我都得找个机会把这箱子扔了,噢不,不能浪费粮食。
我拿去给东哥吃。
又和她逗了一会儿,我俩换好衣服来到单位,今天依旧是按部就班的乏味工作,上午过完吃午饭,下午过完吃晚饭,直到下班,我正准备回家拿箱子给东哥送去,却接到了毛茂打来的电话。
“在哪呢?”
“小区楼下,咋了?”
“来我这一趟,出事了。”
毛茂的语气很急,我认真起来。
“怎么了?去你家还是单位?”
“先来学校吧,我这边的,我在门口等你。”
“十分钟到。”
“快点。”
我挂断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毛茂虽然经常一惊一乍,但就他刚才的语气,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五分钟后,我到达学校门口,离老远就看到了毛茂和李雷几人站在那里。
我赶忙跑过去问:“怎么了?”
毛茂看向李雷,李雷又瞟起白良。
“有病啊?到底怎么了。”我有些不耐烦。
“庄伟死了。”
我愣在原地,心道这几个人吃错药了?这大晚上的把我大老远折腾过来就为了跟我开个没品的玩笑?
“傻逼是吧,找我出来喝酒没借口了?”
“他真死了,吴仝。”白良又重复了一遍。
我依旧没有相信,直到柏向东朝我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脑海里空无一物,想去回忆那些和庄伟有关的过往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因为那句“庄伟死了”一直像张粘稠的巨网禁锢着我的脑子,让我怔在那里,丧失了语言能力。
路上车来车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下班的人赶着回家吃饭,放学的孩子成群结队的钻进网吧。我还处在震惊中难以回神,怎么都不愿承认庄伟的死不是玩笑。
“他怎么死的?”
“自杀。”
我看着白良,旁边的毛茂解释道:“他欠的钱还不上,也不知道从哪找的地方开始赌博,又借了高利贷,利滚利差不多有三十多万。”
我不停摇头。
“他欠钱我知道,但不是没多少吗?你们没给他发工资?”
“发了,但是填不上他的窟窿。”
“怎么可能填不上?!李红豆不是告诉过你每个月多给他点吗!”我吼起毛茂。
“他拆了东墙补西墙,本金是不多,但是他借的利息高啊!我们给他的工资大概只能维持他正常生活。他应该是压力太大,想一次性还清又不好意思跟咱们张口,所以才走错了路。”
柏向东走到我旁边安慰起我,白良也跟着说到:“人已经在医院了,学校通知了他的父母,只有毛茂见过他最后一眼,他自己找了家小旅店藏了起来,然后吃药自杀的。在你来之前所有人都在找他,但没找到。”
我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盯着地面目不转睛。毛茂看我这样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忍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别这样。”
我推开他,然后又看到毛茂手里提着的袋子,问:“这是什么?”
毛茂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堆叫不出名字的酒,和两条玉溪。
“这酒是你过生日那天庄伟偷偷跑出去买的,想让咱们在歌厅里少花点钱,但估计是觉得拿不出手,就没给你,烟是庄伟给你买的生日礼物,他说很感谢你,这辈子不后悔认识咱们。”
我接过袋子,许久无语,柏向东走过来抱了抱我,我没说什么,只是独自一人转身离开,提着烟酒走回家里。
我找出那个装满了泡面的箱子,里面的“防腐食品”早已过期,但我却没有在意,麻木的往嘴里塞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李红豆一直在旁边拉我,却被我一次次推远,循环反复了几次以后,李红豆什么也没说,默默坐在我的旁边,陪我一起吃起泡面。
“想哭就哭吧。”
李红豆抱住我。
我想哭,可惜挤不出泪水。
我搞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把这样一条年轻的生命从我身边带走,我以为酒里会有答案,可庄伟买的那两块一听的破酒里面连张纸条都没有,我不停的喝,渴望在那劣质的包装下找到什么东西拯救下我。
庄伟说,他会努力把我的网站推广到全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他也说,会帮毛茂追到杨婷,然后在毛茂向杨婷父母敬酒的时候偷偷当他爸爸。
他还说,等钱还上,他要请我们吃饭,请嫂子吃顿大餐,否则他会一直愧疚。
他要长壮,然后狠狠修理一顿白良,要不他心里有气。
他还要找个老婆,找个漂亮的,然后狠狠生他十个八个孩子,让我们羡慕。
可他是个骗子。
庄伟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