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刘太医深呼一口气，从医药箱中拿出一把剪刀，在舒嫔本就严重的伤口处狠狠刺了几下。
原本只是微微沁出鲜血的伤口瞬间血流不止，疼的舒妃浑身冒出冷汗，面目狰狞的瘫在床上。
但即便心中再恨，此时的舒妃也无半分力气开口咒骂。
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力气睁开了，唯有呼吸还能证明她还活着。
“启禀懿嫔娘娘，微臣加重了舒妃娘娘的伤势，不用药止血的话，要不了多时便会因失血过多而丧命。”
刘太医这番话倒是不假。
舒妃躺在地上被健壮的马匹踩踏，五脏六腑伤的极重，最明显的便是方才的咳血，代表着舒妃的肺部出血，伤势极重。
即便外伤止血后，也不一定能活命，用药也只是吊着一口气儿罢了。
若是舒妃娘娘命好，调理个一年半载的，便能康健如初，无非就是活不长罢了。
但若是命不好……今日，明日咽气都有可能。
这一点莫说是太医们心知肚明了，就连崇和帝也清楚。
如此严重的内伤，治好的几率堪比皇后明年一胎生三个皇嗣那般渺茫……加重外伤导致血流不止也只是加速舒妃生命的流逝罢了。
刘太医行事的功夫，邢歌已经拿出手帕，替娘娘将护甲擦拭干净，绝无一丝一毫血迹残留。
万云姒向刘太医投来了赞赏的目光，扬声道：“邢歌，看着刘太医好好准备准备，本宫伺候舒妃姐姐回宫，一定要让陛下见到姐姐最后一面！”
说完，万云姒便抬脚离开了偏殿，在容英的陪伴下，与堵在门口的万钦、万夫人对视。
“父亲，母亲，姐姐伤势危矣，您二位这是要阻拦她回宫接受院首大人的诊治？”
一听到危矣二字，万夫人便再无方才的气势，呜咽着让开了门口的道路。
刘太医将剪刀清洗干净以后才走出来，焦急地吩咐守在门外的几个药童侍卫进去偏殿，用床褥将伤势加重、呼吸微弱的舒妃娘娘抬起，送到马车上。
眼瞧着万云姒也要上马车了，一直抿唇沉思的万钦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万云姒浅浅一笑，从台阶上走下来，行至万钦身侧，在他耳边低语：“本宫也是万家的女儿，想要得到万家全部的帮衬有什么问题吗？。”
“父亲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姐姐会如愿得到本宫的孩子，还是本宫能要了姐姐的性命。”
语毕，万云姒面上的笑意更盛，抚摸着隆起的肚子走上马车。
舒妃不会生，就算万家再怎么为她筹谋也是无用功，别说是德妃、颖嫔了，就连刚入宫的几个嫩瓜蛋子都能在恩宠上碾压她。
万云姒肚子里，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嗣！
背后更有皇后谢氏撑腰，封妃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孰轻孰重万夫人掂量不清，混迹在官场之中的尚书大人万钦会明白的。
与家族荣耀相比，舒妃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更何况即便万钦放弃了舒妃，在后宫之中万家还有一个懿嫔娘娘，没有任何损失。
留下舒妃才是祸患，万一哪日假孕一事被查出，整个万家数千族人都会受到牵连，那可是欺君之罪！
看着逐渐驶离的马车，万钦心中虽然悲痛，但身为一家之主，他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选懿嫔。
皇室的马车格外宽敞，饶是舒妃瘫坐在其中，也能再松散的容纳下万云姒与刘太医。
邢歌陪同车夫在马车外驾驶，容英嬷嬷跟在马车后侧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偷听。
饶是舒妃的贴身大宫女妙莲，如今也只能人微势弱的跟在容英身后，近不得自家主子的身。
行驶中的马车轱辘吱呀作响，再加上马车内的万云姒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即便是车夫也听不到里面究竟在说什么。
万云姒看着面容失了血色的舒妃，对刘太医吩咐道：“说什么最后一面，不过是本宫对外宣称罢了，刘太医，你知道什么是遗憾吗？”
“烦请娘娘赐教。”
万云姒勾起唇角，面上的笑容冰冷而又嗜血，“那便是让皇上担忧，却见不到舒妃最后一面，天人永隔的遗憾啊，饶是皇上不爱舒妃，也能让其在陛下心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你要做的，就是现在让她死！至于死讯，便等陛下赶去承乾宫时再宣告。”
刘太医轻声嗯了一下，打开医药箱，拿出了一块用来止血的厚实棉麻布料，堵在了舒妃的口鼻之上。
万云姒微微挑眉，“莫要留下让人能查出的线索。”
倒不是怀疑刘太医的手法，实在是闷死这等手段太过常见，极易被医术老道的太医或仵作发觉脸色上的不同，故而万云姒才多提了一嘴。
“舒妃娘娘方才咳血，是其肺部被马蹄重击后受到损伤的表现，会造成窒息，故而微臣这么做不会有任何被发现的风险，烦请娘娘放心。”
刘太医一边说着话，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绵密的麻布让舒妃呼吸不到一丝空气，不知过了多久，刘太医在诊脉后确定舒妃已经咽气儿，这才收手，将麻布收回。
“娘娘，舒妃已死。”
“嗯。”
万云姒的回应冷漠而又淡然，全然没有因为嫡姐的死亡而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甚至脸上还挂着笑容，心中满是畅快。
大仇得报，快哉！
“娘娘，快到宫门了。”
邢歌将门帘掀开一个极小的缝隙，将万云姒用来熏泪的生姜块递了进来。
在崇和帝面前的那几滴泪就是这么来的，邢歌一直替娘娘收着，待会儿回宫脸上自然要挂满泪珠才好让旁人瞧见心疼。
万云姒接过姜块，涂抹在眼皮周围，刺激的感触瞬间让她‘热泪盈眶’。
“快来人！姐姐！刘太医您可一定要救救本宫的姐姐啊，呜呜呜，姐姐你撑住，咱们回宫了。”万云姒的哭声凄惨，若非容英搀扶着，她怕是要浑身一软倒在地上了。
“邢歌你快去养心殿请陛下，姐姐呜呜呜~”
得了吩咐的邢歌立即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跑去，刘太医则吩咐着药童与太监，将已经咽气儿了的舒妃抬回承乾宫内。
在宫人们看来，懿嫔娘娘不顾怀胎五个月的身子，趴在舒妃的床榻旁，哭的声泪俱下。
但实则，万云姒的手，一直护着肚子呢。
掐算着时辰，刘太医将准备好的汤药放在一旁，为舒妃把脉，而后悲痛、震惊又哀伤的跪在地上，“娘娘，您节哀，舒妃娘娘她……已经去了。”
承乾宫内的宫女太监还未来得及哭丧，院子外便传来了‘皇上驾到’的呼喊声。
为了让院子中的崇和帝听到，万云姒哭喊着哀嚎道：“姐姐！陛下就要过来见你了姐姐，你不是最牵挂陛下吗？为何不见最后一面再走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