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云姒的语气极为平淡,杀人这等要命的事从她口中说出时,竟显得稀松平常,宛若形容天气一样平静。
跪在地上的刘太医浑身颤抖,一个劲儿的磕头:“娘娘,微臣惶恐。”
谁能想到,方才还在帝后面前展现姐妹情深,担忧不止的懿嫔娘娘,如今竟然要杀了昏迷中的舒妃?!
被隐晦的拒绝以后,万云姒并不气恼。
她心里清楚,这等诛九族的重罪任何人都不会一口应下,更何况舒妃还是刘太医的‘前主子’。
放下手中的茶杯之后,万云姒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站在一旁的容英嬷嬷立即上前,搀扶着娘娘的胳膊,往床榻旁走去。
正在昏迷中的舒妃面色惨白,再无往日的嚣张跋扈。
掀开盖在舒妃身上的被褥之后,万云姒用小指上的景泰蓝银制护甲,勾开伤口处的衣物。
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被牵扯,再一次沁出了鲜血。
“娘娘,使不得啊!”刘太医本想匍匐着上前救下舒妃,却被邢歌紧紧钳制住,整个人被按在地上,一张老脸被迫贴在地板上,就连说话都变得含糊不清。
“舒妃……娘娘的伤口……若是再撕裂……便止不住血了。”
“哦?”万云姒玩味的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舒妃肚子上、胸口处被蹄铁踩踏的重伤,脑海中回想起先前十七年来,她在万府、在承乾宫中收到的打骂、侮辱。
“可本宫就是要她死!”
若是盛京中其他世家的庶女,就算身份地位比不得家族嫡女般尊贵,好歹也是个主子。
不论是高嫁世家妾,还是低嫁小门小户的当家主母,一辈子都是吃穿不愁、养尊处优的好日子。
但万家不同。
万钦与夫人唯一一位嫡女万云嫦自幼相貌出众,恰逢与先帝的诸位皇子适龄,便自幼被万钦培养着宫中规矩、礼仪。
作为振兴家族的未来后妃,万云嫦被捧在手心里养大,在万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自小也明白唯一代表着什么。
故而,在万府妾室诞下先后庶女时,万云嫦便没给过庶女好脸色。
府邸中的下人惯会见人下菜碟,为了讨好大小姐得赏、谋个好差事,下人们对后院中的庶女克扣例银、恶语相向、不给吃食、强压着干脏活累活等等。
万府究竟死了几个庶女,饶是万云嫦自己都记不清了。
也就是万云姒自幼心思重,干活利索,又不嫌弃馊了的饭食,这才没被饿死。
长大后通过机灵的性子与府中丫鬟交好,换来了能出府上山的机会。
没有银钱便只能学习药草,找些能吃的野菜果腹,治疗因食馊饭而反反复复的腹泻,日日混在丫鬟堆里谋活路。
入宫后更是没少遭受舒妃的冷眼、辱骂甚至背地里动手。
万云姒自幼所经历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困难,均是来自于舒妃,这叫她如何不恨?
让舒妃痛痛快快的死去虽然太便宜了她,万云姒会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她死在了谁的手上!
之后再接手整个万家,将舒嫔的一切都据为己有,如此才能抚平万云姒心中的些许伤痕。
仅仅是些许罢了。
思及此处,万云姒细长的护甲毫无征兆的深深插入舒妃肚子上的伤口中,搅合着鲜血与药粉,发出的黏腻响声让人头皮发麻。
昏迷中的舒妃痛到闷哼一声,眼皮微微颤抖了几下。
万云姒勾唇冷笑,抬起手,用舒妃平日里最在乎的脸蛋擦拭着护甲上的血渍,而后捏起了她的下巴。
低语说道:“姐姐,睁开双眼好好看看,从前被你踩在脚下的庶妹,如今掌握着你的生死。”
“这等被人欺辱的滋味,不好受吧?”
“咳咳咳。”舒妃咳嗽了几声,嘴角流出了些许鲜血。
见不到陛下,舒妃本不愿醒来,但心里实在是担心万云姒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只得费力的睁开了双目,眼神中满是怒气的瞪着万云姒。
“陛下金口玉言复本宫舒妃之位,你不过小小嫔位,尔敢?”
见舒妃醒来,万云姒这才松开了手,捂嘴轻笑。
鼻腔中充斥着护甲上残留的血腥味,让万云姒的眼神又晦暗了几分,“舒妃?哪怕你是贵妃,皇贵妃,也得交代在这儿,没人救得了你!”
“刘太医,你为舒妃卖命,甚至包庇她假孕的事实,这些年在宫中究竟做了多少事,需要本宫再提醒你吗?识时务者为俊杰,接下来该怎么做,本宫只要一个结果。”
话音落下之后,邢歌这才松开了一直钳制着刘太医的手,将其从地上扶起身来。
看着床榻上‘无能狂怒’的舒妃娘娘,刘太医面色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眼下皇上与皇后娘娘都已经离开,舒妃娘娘对外宣称重伤昏迷未醒,整个猎场行宫便是懿嫔娘娘权势最大,懿嫔想杀了舒妃不过抬手间,还能凭借着孪生姊妹的身份逃脱嫌疑。
更何况,懿嫔娘娘已经知道了刘太医包庇舒妃假孕一事。
此事牵扯重大,一旦被陛下或皇后娘娘知晓,等待刘太医的便是灭门之罪,他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懿嫔娘娘与皇后谢舒清交好一事,宫中人人皆知,刘太医亦然。
为了自保以及家人的性命安危,刘太医别无他法,只能选择万云姒。
“舒妃娘娘,微臣对不住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