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玘拍了拍落泪的王安兴,低声道,“爹爹,别伤心,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事。”
亲人被下了死亡通知书,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孙茉和王德旻都捂嘴痛哭,豆大的眼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流,孙茉更是差点哭厥过去,全靠王德旻撑着。
肖岭和艾莉亚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徐承彦都说没办法,他们就更没办法了。
王水玘挨个哄了哄,但是都听不进去,反而越哄越悲痛。
那么好的孩子/弟弟,为什么要遭受这种事情!
王水玘眼看劝不住自己的家人,就打算先把徐承彦他们送走,总不能让人一直看着他们哭。
王水玘把珍爱的吊坠给了艾莉亚,不舍地嘱咐道,“我师父喜欢研制化妆品,我之后就把仪器都送过去,给我师父一个独处的房间,平时让我师父自己待着就行,偶尔带他出去看一看,让我师父放松一下心情,我师父很好养活的,不要冷落了他。”
三个都是身份尊贵的人,王水玘也不敢提太多要求,但是也希望师父过的舒心。
艾莉亚握紧吊坠,认真承诺道,“我会好好照顾你师父的。”
“谢谢。”
王水玘最后看了眼跟他二十几年的吊坠,然后去跟木然的伊拉说话。
“师父,你跟了皇夫殿下,就好好过新的生活,如果不开心,就去转世投胎吧,或许我们下辈子还可以当师徒,或许是我是师父你是徒弟。”王水玘故作轻松道。
伊拉眼睛一圈的肉动了动,半晌后摸了摸王安兴的头,却没有跟王安兴比划什么字,跟他说什么话,然后回了吊坠里。
王水玘有些失落,但是伊拉一直是沉默寡言的形象,摸摸头是少有的亲昵了,王水玘又勉强打起一点精神。
算了,没必要让师父跟着伤心,只要师父以后能好好生活,他就很高兴了。
王水玘看向琼枝玉树般的徐承彦,恭敬朝徐承彦行一礼,略带恳求地道,“师父就拜托皇夫殿下照顾了,我和师父也有契约,皇夫殿下你解除吧。”
徐承彦看了眼死气开始消散的王水玘,没有把话说死。
“先让你师父适应一下,以后的事情怎么能说的准呢。”
王水玘以为徐承彦说的是伊拉并不一定会选择活下去,他眉眼暗淡,叹息一声,道,“那时请皇夫殿下帮忙送我师父去投胎。”
徐承彦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淡淡点头。
王水玘看见徐承彦应允,神色终于缓和一点,看了下悲痛欲绝的家人,王水玘像个小大人一样送客。
“此次多谢皇夫殿下和两位出手相助,出手费之后会如约送去,因为家父家母心情悲伤,就由我来送各位,失礼了见谅。”
徐承彦看向没有反驳的王安兴他们,心里对他们一家的好感度噌噌往上涨。
见多了不停质疑不停询问的人,也见多了让他不顾代价救人的人,这一家子的行为人品,让徐承彦心情都好了很多。
鉴于王家人信任自己,徐承彦也愿意多做一点事。
“这鬼身上还有两条因果线连接的不是死人,你们去救下这两个想寻死的人,应该能延长一点这鬼的寿命,至于你身上的阴婚契,我给你解了,不然你会受这鬼的罪孽牵连。”
艾莉亚连忙说道,“我和肖岭把那两个哥儿送去医院了,也给他们安排了工作,你们可以派人去护着他们。”
王安兴一听能延长自家哥儿的性命,连忙向艾莉亚要了地址,又用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问徐承彦,“皇夫殿下,解除那个契约,需要什么东西吗?”
“不需要。”
徐承彦走到房间空旷的地方,抬手用灵气画了一个阵法。
肖岭和艾莉亚星星眼,崇拜地盯着徐承彦。
哇哦,空手布阵,皇夫殿下太厉害了!
“站中间去。”徐承彦对王水玘道。
王水玘深呼吸一口气,走到阵法中间,徐承彦加大灵气的注入,在王水玘和那鬼的头顶,一根灰红的线被生生震裂,恶心人的阴婚契随之斩断。
徐承彦停止输入灵气,卷曲长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不爽。
无灵世界就是麻烦,不过是斩断一个契约,就足足耗费了他一成灵气,又得去开直播了。
王水玘只感觉身体松快了一小半,他也被这阴婚契恶心的够呛,现在能解除,那最好不过。
“谢谢皇夫殿下。”王水玘真诚道谢。
徐承彦又恢复高高在上的模样,清冷道,“不必,这红玉你们保存好,如果它被雷劈了,那就说明你快要死了。”
说完徐承彦把无能狂怒的鬼中人塞进红玉里,然后把红玉交给王水玘。
王水玘面上一片淡然,收下红玉,然后送徐承彦和肖岭艾莉亚离开。
肖岭和艾莉亚没有开星车过来,只能坐徐承彦的星车回去。
艾莉亚看着下面生死看淡的哥儿,唏嘘道,“可惜了,如果没有那个生死契,以这个哥儿的心理素质,未来成就一定不会低。”
肖岭叹气,“都怪那两张破纸,不然就不会有今天这么一出,杀了那该死的鬼,这事就能完美结束,哪像现在这么束手束脚,还得延长那垃圾玩意儿的寿命,想想就憋屈。”
徐承彦掀了掀眼皮,冷哼一声,“到现在你还没看出背后有人设计吗?”
肖岭和艾莉亚往沙发上一趴,垮着小脸异口同声道,“看出来了。”
艾莉亚嘟着嘴,闷闷道,“可是那人太奸诈了,这鬼中人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倒不至于看不出来有幕后之人,毕竟这一切都那么明显,太过巧合了。
可不管是鬼中人自己亦或是那两张破纸,都无法找出幕后之人啊!
徐承彦滟滟的桃花眼熠着冰冷的光,玉手撩了撩头发,似笑非笑道,“这可不一定。”
艾莉亚和肖岭眼睛里精光一闪 ,一左一右凑到徐承彦身边,兴奋好奇问,“怎么说?”
徐承彦挨个撸了一把他们的狗头,扬唇冷笑道,“劫匪已死,绑架过去多年,那鬼中人对制造他的人毫不知情,这些确实都让我们找不到那幕后之人,但是转变一下思路,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找他,比如说是谁在收集月经血和尸血,制造一个鬼中人,需要的血可不是少量!
再说,审问都没审问完,那鬼中人未必不知情。”
“对哦!”
肖岭和艾莉亚恍然大悟。
他们干嘛老揪着那鬼中人知不知情去查,完全可以去查鬼中人的诞生啊,这可更容易留下痕迹。
不过…
艾莉亚鼓起脸颊,恨恨道,“可惜那丧尽天良罄竹难书的垃圾鬼跟王水玘绑定了,不然非得把他千刀万剐,让他吐出幕后之人不可,这样我们就更好查了!”
徐承彦翘着二郎腿,一道灵气打在吊坠上,把伊拉放出来,然后淡淡地问,“你的决定是什么?”
肖岭和艾莉亚茫然抬头。
找伊拉干什么?
做什么决定啊?
伊拉沉默,黑色的鬼气在他身边翻滚,让人看不清他那恐怖的模样。
不一会儿,鬼气沉寂下去,一个清秀骨瘦如柴的哥儿出现在他们面前。
肖岭和艾莉亚后退两步,面容皆是惊愕,嘴巴张的老大。
“不是,你能变成正常人的模样,为什么要以那副鬼样子出现?”肖岭十分不解。
伊拉秀气的面容十分忧郁苍白,眼眸暗沉呆滞,跟他说话也没什么波动,半晌才回过神来。
“介意我说说话吗?”伊拉轻柔地询问,并没有回答肖岭的问题。
徐承彦已经知道他的选择了,愿意给他一点善意,因此点点头。
肖岭和艾莉亚有很多想问的,不过此时还是乖乖当起了听众。
伊拉坐在沙发上,以一种毫无波澜、自言自语的语气诉说着他的过去。
“我出生在帝都星最偏远的地方,那里生活的人全是低级异能者或是异能混乱者,都是赌鬼或吸毒的人,我生理学上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仅爱赌,也爱吸毒,而且十分暴力,每每心情不高兴,就要回家打我或者打我母父一顿。
在我弟弟没出生前,我母父对我还是很好的,打着五六份工赚着微薄的薪水养家,尽管一两天才能喝上一瓶最廉价的营养液,却依然坚持送我去上学,让我逃离这个肮脏愚昧、充斥着暴力与犯罪的地方。
只是一切,在弟弟出生后变了,为了让我那个风系异能的弟弟有个好生活,我的母父先是不给我学费生活费,再是抢夺我的奖学金,最后是把我捆在家里要我当妓子赚钱,而这些变化仅仅发生在半个学期内。”
艾莉亚猫瞳怒睁,叉腰气愤道,“你母父怎么这样啊,你那么优秀,不帮你就算了,还,还这样欺负你!”
肖岭也皱眉,“是啊,领取奖学金的哥儿,万里挑一,不比男孩差什么。”
帝都星作为最先进的星球,对哥儿还算是比较平等的。
至少这里的哥儿可以上学,穿着可以大胆一些,没有那么多束缚,还因为这里是平权协会的大本营,遇到那些不平等的事都会马上处理,所以没怎么出现过企业单位不收哥儿只要男人的情况。
可是也是因为帝都星是最先进的星球,能在这里生活的都是政要富豪,所以竞争更加激烈,不管是学校还是社会,都是高级阶层子弟的竞争,平民子弟很难插一脚。
而伊拉一个贫苦哥儿能在大量资源供养的哥儿男孩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名拿到奖学金,被众多学校抢着要,那是十分了不起的,读完书后,伊拉的成就不会差,伊拉母父目光过于短浅了。
伊拉目光漠然,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继续平淡地说下去。
“不过我父亲不允许,我的奖学金是他赌博买毒品的金钱来源,比出卖身体挣的钱更多,他不在意儿子,所以没有同意我母父的想法,因此我才能继续读书。
高中选择学校时,为了还赌债,我选择了一所贵族学校,里面都是富豪的孩子,我这种学习优秀却家境贫寒的哥儿,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伤害了他们自尊心的玩具,所以他们极尽可能地欺辱我,从一开始的泼水扇耳光拳打脚踢,到把我关在不足一立方米的漏水箱子里然后扔进人工湖,在我窒息死亡前把我捞上来,最后到想强奸我让我沦为全校男生的玩物。
我人生中最幸运的是,在我崩溃想杀人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温柔伸手的男生。”
伊拉说到这里时,整个人变得十分温柔,秀雅的眉眼都透露着幸运和幸福。
肖岭和艾莉亚心里却复杂至极。
既然你都觉得王安兴对你很好,为什么还要背叛他呢?
那么多苦都吃过来了,就是因为王安兴让你过了一段时间富足的生活,你就不能再忍受这种苦日子了吗?
伊拉像是没有看到肖岭和艾莉亚的表情,自顾自说下去。
“邂逅那天,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容貌俊朗身姿挺拔,眼睛温柔又明亮,从遥不可及的高台走到我的面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那样的他太美好了,美好到他身后那些代表恶心学校的紫云丁香也变得可爱起来,只是当时的我太狼狈了,让这美好的邂逅变得不那么唯美。
之后他帮我驱赶了那群禽兽,郑重警告了他们,还带我去喝了一管暖烘烘昂贵的营养液,看我衣服旧的起了球,还顺手给我买了两身衣服。
他是个很好的人,眼里不是对我的怜悯同情,而是一种平等的善意,他走之前还鼓励我勇敢面对困难,说我未来一定美好,还许诺下次遇到霸凌,可以去找他。
这样美好温柔的男生,我从未遇到过。
我遇见的都是把哥儿当物品、没有良心没有道德的恶臭男人,是一团腐烂的坏肉,根本不能和我的少年相提并论。
哦,那时候还不能说是我的,可是我想接近骄阳一样温暖的他,想要这团光属于我,所以我挑衅了那群人渣,倒在他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