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和伤心都会传染，转瞬间，密密匝匝的树林中，哭声此起彼伏，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跟知青们比起来，张爱民除了痛心，更多的是自责。
今夜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没有考虑到林子里的实际情况，把知青们叫出来拉练的结果。
他一拳重重捶在树上，带起肩膀伤口的疼痛，不由闷哼一声。
“老张，你先别忙着自责，这附近的山头咱们和邻近的村民谁没来过百八十次，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山上有这么多毒蛇，还有老虎？”
王向阳倒不是安慰张爱民，实在是他安静下来细细琢磨这事儿，越琢磨就越古怪。
“要说兔子，野鸡，这山上要多少有多少，老张，那可是老虎啊！”老虎的尸体就在不远处，王向阳朝那边瞥了一眼，又道，“上个月林华华在山上被蛇咬了回连里逢人就说，要有人见过老虎，都不用见过，哪怕听到声音呢，咱们肯定早就听说了啊！”
可惜面对知青们悲伤的样子，张爱民显然听不进老友的分析，他下令整队后，向众人道：
“有工具的，拿出工具砍树，做几个临时担架，把牺牲的战友们抬下山！”
“伤势较重的，跟轻伤人员结伴下山，都警惕着点！”
知青们很快动作起来，然而施安然依旧睡在老虎尸体旁边，谁叫都叫不醒。
“咋办啊咱们？要不你背安姐下去？”孟如思再次试探了施安然的鼻息，一脸担忧地朝冯伟说道，“不行，你背不太好，要不你去做担架吧，咱俩把安姐抬下去。”
说着，她便推了冯伟一把，“快去啊！”
冯伟还没来得及动弹，就听到不远处的小路上传来巨大的引擎声，紧接着，便是凌乱的脚步声，和柳瞬息的呼喊声：
“连长？小安？”
很快，柳瞬息和秦淮便跟随众人留下的痕迹到了大部队跟前，看到面前排列整齐的几具尸体，和众人狼狈的模样，虽猜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也知道，这一晚必定不太平。
“小安？”放在以往，施安然绝对是站在前头，会让他一眼看到的。
可今天，他视线搜寻了几圈，都没有找到那抹身影。
“瞬息哥？”对上柳瞬息焦急的眼神，冯伟不知怎么的，眼眶突然就有点发酸。
这个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将其视为偶像的男人，怎么在一切结束以后才来啊！
“小安呢？”柳瞬息快步走到冯伟面前，急切询问。
“瞬息哥，安姐，安姐她……”冯伟声音里带着哭腔，指向躺在老虎身旁，满身鲜血的施安然，“她……”
冯伟口中的‘睡着呢’还没来得及说出，整个人就被柳瞬息掀飞了。
“小安！”柳瞬息几乎是飞到了施安然身边，他扶起躺在几件外套上的施安然，跟孟如思刚刚一样，试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呼吸很平稳后，才脱下身上外衣，套到施安然身上。
“怎么回事？”他眼神冷冷地看向冯伟，他恨不得把这个傻狍子揍一顿，刚才冯伟朝他要哭不哭的时候，他还以为施安然出了什么意外，差点当场发疯。
冯伟和孟如思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夜里的遭遇讲给他听，柳瞬息听到后面，眸中寒意愈盛。
他小心翼翼地将施安然放下，带着秦淮一起在众知青经过的区域仔仔细细巡查了一圈，才回到张爱民身边，面容严峻道：
“这不是意外，是一场人为的灾祸。”
秦淮戴着手套，抓起一条蛇翠绿的半截身子道：“这是竹叶青蛇，毒性大，但北方地区，尤其是东北地区很少见，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百分之九十是有人将其投放在此处的！”
“还有这个。”秦淮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老虎尸体，“这玩意儿但凡山上过去就有，这座山头都没人敢轻易过来。”
柳瞬息补充道：“虎啸不比其他小动物，声音极大，就算没人见过，只要它存在，总有人听过声音。”
事已至此，真相已经非常明显了，有人知道连里有上山拉练的计划，并提前在此处投放了毒蛇和猛虎。
甚至可能用了一些旁人注意不到的方式吸引它们攻击大家。
“狗娘养的汉奸！”张爱民刚刚扯破伤口学了乖，这次没有动手，只狠狠骂了一句。
“先下山吧！”柳瞬息道，“回去慢慢查。”
他回到施安然身边，对孟如思道：“劳驾，搭把手！”说着，便俯下身去，在她的帮助下把施安然背在了身上。
“柳知青，你回去最好先带安姐去卫生所看看，为啥一直不醒呢？”孟如思依旧一脸担忧。
“嗯。”柳瞬息点头，“一起上车吧，待会儿我和秦淮要再开两辆车过来，接几趟重伤的同志，得劳烦你先照顾一下小安。”
孟如思急了，但又不敢说。
安姐虽说跟他算是处对象，可那也是她唯一的姐啊！她照顾施安然，那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柳瞬息和秦淮之所以会找过来，就是因为连队除了几个留下守着的老弱病残，基本都上山了，他俩忙活了一晚上，总算能回到连队休息，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一座空城，几位师傅也急得不行，可又不好轻易离开，只能他们上山前来查看。
会开车的几位同志，基本上也都负了伤，只能由他和秦淮多跑几趟了。
孟如思离开前瞥了眼冯伟，意思是：你走不？
冯伟朝她猛摇头，意思也很明显：我走啥？还不如带个伤员。
孟如思点点头，跟上柳瞬息的步伐，她的确不放心施安然一个人回去，这人虽说没有外伤，睡了这么长时间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可怎么叫都叫不醒，还是得叫卫生员看看！
柳瞬息几人走后，张爱民留在原地继续组织知青们一个带一个的下山，大车都被调走了，现在连里能开出来的只有吉普车，靠几个人接大家还得继续待在环境莫测的山上，还是先回到连队，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