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唷！可别提了，你是没看到她昨晚那样子！”冯伟在一旁挤眉弄眼道，“人家都说个子矮的人心眼多胆子大，我们的孟知青是只占一个矮啊！”
其实孟如思一米五几的个子，在如今的大环境当中不算是矮得很突出那种，不过俗话说得好，说人不揭短。
孟如思不算太矮，冯伟说她矮，这算朋友之间的调侃，可要是孟如思真的矮到已经算硬伤了，冯伟再去说她矮的话，就属于挑衅了。
想起昨天那一出，王秀也心有余悸，但还是先维护孟如思，挤兑冯伟道：“胆子小咋了？我昨天也骇得不行，睡觉都做噩梦了！”
她挽起袖子，给二人看自己小臂上竖起来的鸡皮疙瘩，“你不怕，那是你没见过那些被抄家，被架着游街的，不知道有多吓人！好好的人，都给弄得没人样了，我那次看见，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说着，王秀关切地揽住孟如思，“思思肯定也见过，昨天一听就想起来了，是不？”
“是啊。”孟如思勉强笑道，“实在是……太可怕了。”
时间紧，任务重，三人闲聊了几句，就埋头开始一天的劳作，丝毫不知就在隔着两条垄沟的不远处，一场针对孟如思的风暴已经成型。
施安然没那么沉得住气，既然柳瞬息都跟她透底了，她干嘛还要忍着呢？直接去找王向阳和张爱民问啊！
她敲开党组织部的门时，迎面映入眼帘的，是李月然那张无论何时都那么平和，情绪永远稳定的脸。
可施安然的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对方脸上乱瞟。
那天晚上隔壁弄出那么大动静，就看女方的哀嚎那么凄惨，脸上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吧？
可惜李月然今天梳了个跟平常不大一样的发型，半边脸都埋在浓密的长发当中，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老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先走了啊！”李月然看到施安然明显愣怔了几秒，才快速回过神来跟王向阳道别，得到对方一句玩笑后，朝施安然点点头，从她身边走出了党组织部的门。
“安然呐，呵呵……”王向阳尬笑着招呼一旁正往自己茶缸中倒水的张爱民，“老张，快来啊！”
施安然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她已经重要到需要两个人同时招待的程度了吗？
“嘿嘿，安然啊，来这么早，吃了吗？”张爱民瞪了王向阳一眼，但还是第一时间放下茶缸，迎了上来。
施安然：？搞莫子？
“那个，安然啊，这事吧，昨晚我和老王回去琢磨一宿，估计还得怪我们。”
施安然瞪大眼睛，表示洗耳恭听。
“就是，你知道的，我嗓门有点大哈，听说上面同意小孟知青正式成为咱们连的一员的时候，就有点激动，在这儿跟老王多说了几句。”
张爱民反身取过茶缸，战术性喝水，“我觉得八成，八成啊！是我说的时候被黄小萍同志听到了。”
想起这茬他都觉得臊得慌，这么大人了，连这点秘密都没守住，要是随便谁站门口就能把墙根听去，他跟那些敌、特、分子还有啥区别了？
“连长，您的意思是说，当时黄小萍在，呃，在附近？”
“对，我一高兴，想说把这个好消息先告诉你，一打开门就发现黄知青站在门口。”
施安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怪张爱民？他也怪不容易的，只不过是在自己办公室里嗓门大点，他做错啥了呢？
“连长，咱们不能把别人的错误都归到自己头上，不过您确定只有黄小萍听到了？”
“我可太确定了！”张爱民猛的一拍大腿，把自己拍得龇牙咧嘴。
“这事组织上同意了，其实孟知青的身世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就怕有人上纲上线，真闹大了，恐怕全连都会受到影响，所以这事啊，我除了后来跟瞬息说了一嘴，就再也没提过！”
柳瞬息在在场每个人心中，都是‘靠谱’的代名词，看来消息只能是黄小萍泄露出去的了。
“我知道了。”施安然点点头，“只是，能不能处理一下黄小萍同志？她这样破坏兵团战士内部团结的知青，对连队的影响更大。”
张爱民为难的直搓手，被手底下的兵坑一把，他比谁都窝火，问题就是，这个事不好处理，你要说她犯错误吧？扒出萝卜就得带出泥。
难啊……
“这个……要么先给黄知青一个机会，如果下次再犯，连里一定严肃处理！”
施安然说完也觉得难为张爱民了，便没再强求，她记得书里隐晦地描写了黄小萍父亲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不就是上纲上线吗？黄小萍做得，她就做不得？
无所谓，她会举报。
从党组织部办公室出来时，施安然一颗心已经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是听说而已，能闹出多大动静？只要领导态度强硬，连里有没有资、本、家儿女，真的会有人在乎吗？
或许会有吧，但绝不至于因此而跟上头对着干。
晚上她又把正欲跟王秀一起回宿舍的孟如思拦到自己小屋，把今天在党组织部的见闻全都说给她听：
“单独一个人的文件上头不好特批，等明年开春的时候，你就是正式的兵团知青了，你只要记住这点就行。”
“无论谁说什么，你都不用在乎，不高兴就跟他们吵，动起手来还有我，你谁也不用怕。”
孟如思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做着最坏的打算，告诉自己就算从兵团离开也没关系，这里的消息传不到湘省，到时候她借施安然的军大衣套一下，拍一张照片寄回去，看守她父母爷爷的那些人根本就不会怀疑什么。
可连里竟然真的接纳了她，不在意她的出身！
“安姐！”她突然发出一声嚎哭，整个人扑进施安然怀里，“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可能有今天，安姐……”
“好了好了！”施安然嫌弃地推开孟如思那张涕泪横流的脸，“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眼睛如果肿了，你们宿舍的人肯定以为我欺负你呢！”
她还是不放心黄小萍那边，再次叮嘱道：“你记住，多说多错，无论别人怎么说你……”
“安姐！”孟如思打断她的话，“你放心，我什么都经历过了，没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