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柳瞬息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为难的神色。
“你就直说吧,我有这个承受能力。”施安然不禁好笑,她怎么也不像一个脆弱的人吧?
“其实连里经过多方面的考察,已经决定接收孟如思同志成为正式的兵团战士了,指导员前几天就已经把她的名字报上去,估计下一批知青过来的时候,正式文件就跟着一起下来了。”
“中间这几个月,她除了没有工资,其他待遇都跟其他兵团知青一样。”
“我担心会有什么变故,所以没有提前跟你说……”
说到这里,柳瞬息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现在这么说,总感觉有点像乌鸦嘴呢?
“哦。”
施安然低下头,脑中闪过孟如思那双流着脓血的手。
不枉她整日玩命似的的干活儿,终于,终于可以如愿了!
“搞事的人闹这么大,一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说不定流言此时已经扩散开了。”柳瞬息道,“你跟孟知青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放心吧。”自见到柳瞬息的那刻起,施安然就在犹豫,要不要把黄小萍的事情告诉他。
如果只涉及到她一个人,她怎么都无所谓,可现在连累到孟如思,她就必须正视这件事,揪出跟黄小萍沆瀣一气的小崽子们。
知青们大多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这么多心思,挣钱就够她累了。
这些小崽子,还是活儿干的太少了!
于是,施安然把自己是怎么无意间发现黄小萍欺骗楼彻,坑害杜大川,又是怎么被黄小萍针对上的这一系列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当然,在关于葛云申的事情上她还是有所保留的。
一方面是没那么信得过柳瞬息,另一方面嘛……扫荡废品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况且老头这么低调,还是不让别人知道比较好。
柳瞬息思忖片刻,“你这么说的话,我就照着这个方向去调查一下,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在全连知青面前搞分裂那一套,吃一记处分是必须的。”
“只是一记处分么?”施安然有点失望,“这不得开除?”
“如果我们想把影响降到最低,这个过失就不至于开除。”
“行吧,明天再说吧!”施安然摆摆手,本想直接跟柳瞬息道别,可不知是银白的微凉月光还是柳瞬息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气息蛊惑了她,一句狂言未经大脑脱口而出:
“柳同志,这地儿也太黑了,你把我领过来,不怕我以为你要对我耍流氓?”
“……”柳瞬息明显卡壳了,愣怔了一瞬,才轻笑道,“你力气那么大,我打不过你啊。”
“哦……”许是柳瞬息的声音格外低沉温柔,施安然再次大放厥词,“那,那你就不怕我对你耍流氓?”
柳瞬息:“……”
施安然:“……”
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调戏了柳瞬息,施安然羞愤跑走,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两辈子加在一起,施安然也没有过调戏男青年的经验,冷不丁来这么一下,还有点小刺激。
受了刺激的施安然回到自己那铺小炕上,莫名睡得很踏实,就是腰实在有点受不了,导致第二天她醒得比平时还更早些。
柳瞬息预料得没错,早饭时,知青们都在小声讨论着昨晚的事,纷纷猜测那人说的究竟是谁。
前面那个‘社会的蛀虫,时代的渣滓’实在不好猜,兵团知青来自五湖四海,来到这里之前大多互相不认识,都只了解个大概。
但有点权力,还与人勾结这个……
放眼整个兵团,手里有点权力的,其实就那么些人,那平时跟他们关系好的,说不定就是与之勾结的人。
食堂里,柳瞬息和施安然这种有固定小团体,手里又有那么点权力的,成了大家重点关注的对象。
施安然无所畏惧,众人如何偷偷关注议论,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对她都没什么影响。
柳瞬息心底无私,加之自小就活在关注当中,更是坦然。
一顿饭下来,只有孟如思和冯伟食不知味。
“安姐,为啥我觉得老有人偷看我呢?”冯伟缩了缩脖子,他分明感觉到有很多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可是当他抬头去找的时候,却又找不到目光的来源。
奇了怪了,难道有人要害他?
“为啥?你今天特别好看吗?”施安然嗤笑,这小子,今天还挺敏锐!
“那倒也是不是……”这点自知之明冯伟还是有的,有柳瞬息和秦淮这两个大帅比珠玉在前,看他干啥呢?
吃过早饭,孟如思照例去领锄头上工,施安然担心她,特意把人送到地头上:
“那些人没有证据,无论说什么,你咬死不认就行,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知道不?”
“安姐,我知道的。”孟如思脸上虽然还是没有神采,但也不似昨天那般死气沉沉。
她是从天上掉进过泥潭地狱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呢?
今天她还是跟冯伟和王秀一组,一起干了几天活儿,他们已经培养出默契,也形成一套自己的方法了。
跟别的知青独自完成‘拔草——除根——捡根’的步骤不同,他们几个关系比较好,不会特别在意谁出的力更多,谁做的更轻松,自从发现三个人分工协作可以下工更早以后,他们就形成了自己独一套的合作模式——
王秀戴着手套先把地上的杂草都拔掉,冯伟再用锄头刨根,孟如思个子最小,分到的活儿也最轻松,就负责从土地里把根须都捡到竹筐里。
王秀今天起得晚,没在食堂见到孟如思,这会儿看到她一夜之间凹下去的脸颊,不禁低声惊呼:
“小思,你也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