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既然说她嘚瑟，那她还就非要喘了！
施安然拍拍自行车车座，又拨弄了一下车铃，笑嘻嘻道：“还能是哪里弄的，当然是我买的啦！我又不是废物，哪能快十八岁了还买不起一辆破自行车呢！”
“车身虽然破了点旧了点，不过车铃是我新换的，你听听，好听不？响不？”
要是目光能化作刀子，张波简直想在施安然身上扎几百个洞，他真是不明白了，施博多好的一个人啊，咋就能生出施安然这么个混不吝的闺女呢？
还有柳青，自己说东她就不敢往西的女人，把女儿教成这样，真是废物！
下次得跟皓明好好说说，这丫头是个煞星，可不能娶！
看着张波脸上表情不断变换，施安然很是痛快。
“张叔，那我就不打扰你挑粪了，你先忙着，我去看看我妈。”施安然说完，又弹了两下自行车铃，留下一串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声，消失在逐渐远离粪臭气的风中。
施安然到达猪圈旁的小屋时，柳青正在屋里洗洗涮涮，听到门外久违的自行车铃声，也忍不住出来看一看。
“小，小安？咋是你？”
柳青过去很讲究，围裙都要挑颜色鲜亮的，而现在，从狭窄得根本不足以称为厨房的过道出来，沾湿的手随意地往袄子下摆一抹，跟施安然来的路上看到那些在地里刨食的婶子们没什么区别。
心痛吗？施安然问自己。
不痛的。
柳青已经四十岁了，如果到这个年纪还无法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那就太可笑了。
“帮黄场长带点东西，顺便给他送来。”施安然停好自行车，大大方方地在院里坐下。
柳青犹豫片刻，才说道：“自行车哪来的？小安，你是不是拿了家里的……”
施安然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过去的十八年，她们每一天都在一起。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钱是被施安然拿走的，可现在日子实在艰难，万一，万一呢？
“妈！”施安然厉声打断她的话，“这话张皓明和张皓月两兄妹说说也就算了，您怎么能这么怀疑自己的女儿呢？那些钱是我爸留下的，我想用，还用得着偷拿吗？那些钱本来就是我的！”
“这自行车是我在废品站自己买零件请人拼的！一辆快报废的自行车，我爸过去给我的钱，加上我现在的工资，还不至于买不起。”
柳青比谁都知道施博有多疼爱这个女儿，她说得对，施博的东西，施安然要拿还用偷吗？
柳青闭了闭眼，忍回泪水，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
过去在家的时候，哭能解决几乎所有的难题。
施博在的时候，自己做错事了，哭一哭，施博就会为她善后；后来施博不在了，施安然性子倔强，总是跟张家人过不去，她只要哭一哭，施安然就会把所有事都忍下去。
可乡下的婶子们却没有惯着她。
一样的挑水，她力气不够，洒了一桶，被人指着鼻子骂，她哭了之后被骂的更凶；
前阵子一向很照顾他们的黄场长突然要张波去挑粪，张波不肯，她只得舍弃脸面去找黄场长哭，可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说，黄场长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对小安不够好，害她小小年纪就在外面吃苦。
柳青忍不住看了施安然一眼。
她哪里吃苦了，在北大荒这种地方风吹日晒的干活儿，皮肤一点都没黑，还比以前白嫩了。皓明皓月上次来的时候手掌几乎都烂掉了，胳膊上都是细细密密的小口子，哪像小安，那手就跟没干过活儿似的。
柳青心里实在不服气，她当妈要是不够格，小安能生活的这么好？现在连自行车都有了，皓明皓月可没这本事，吧？
想到这里，她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不禁生出一丝小小的骄傲。
“是，你出息了。”柳青也跟着坐下来，把板凳挪到施安然旁边。
“小安，妈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爸的抚恤金，还有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你张叔拿出去输光了，妈手里实在是没有钱了，你看能不能……”
柳青到底还是要脸的，混到要跟女儿伸手的程度，她说到一半，喉咙里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什么？”施安然猛地站起身，“妈，那可是爸的抚恤金，用命换来的钱！那是爸留给我的遗产啊！妈，我实话跟您说，之前攒的零花钱，下乡之前我都花的差不多了。”
“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自己给自己准备行李，难免买到些用不上的东西，多花了不少钱。”
这话施安然说的理直气壮。
“可是，皓明和皓月的安置费……”上次张皓明和张皓月来的时候就跟她提过这事，兄妹俩来的时候连点水果都没钱买，都跟她哭诉，如果不是被施安然拿走安置费，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捉襟见肘。
“那妈您看要不这样，您给我打个欠条。”施安然脑筋转得飞快。
“爸去世时留下的遗产和家里的积蓄都是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您先分走一半，剩下的才属于遗产。”
“您俩工资加一起每个月得有一百多吧？咱家虽然吃的用的都挺好，那也花不了那么多钱，积蓄就按一千算，我肯定没算多吧？”
“您拿一半，剩下的五百咱俩分，抚恤金都是我的，加上二百五，就是两千二百五。”
“把张皓明张皓月的安置费扣掉，我再给您抹个零，您给我打个两千的欠条就成。”
“有账不怕算，其实这欠条无论打与不打，我想要的时候您都有义务把我应得的那部分遗产拿出来，就是怕张叔到时候不认账，我让您打欠条，也是为您好。”
柳青脑袋嗡嗡的。
施安然这一系列转折太突兀，她还没来得及愧疚，就被扑面而来的小算盘打懵了。
她开始反思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她不是想从施安然那里拿点钱吗？怎么就发展到给她打欠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