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逆着光，施安然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柳青的声音传来时，她还是能想象出柳青那卑微讨好的样子。
她觉得胸口很闷，在原主的记忆中，施博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过去的柳青虽然又作又娇气，但至少正常。
可现在，明明拥有过施博那么好的丈夫，却还能接受一个流氓，让这个流氓享受施博奋斗来的一切。
人的本性不可能突然改变，只能说柳青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是施博的好，让她没机会把这一面展露出来。
两人越走越近，施安然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朝柳青喊了一声，“妈！”
“是……小安？”看清是施安然，柳青一时忘了背上还背着猪草，不自在地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襟，还想拨弄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来了咋不进屋？地上多凉，下次别往地上坐啊！”
张波看到施安然分外眼红，要不是听黄自立夸过她好几回，他现在就想把这些日子受的苦发泄出来。
可惜人在屋檐下，他只冷哼一声，便大摇大摆地从施安然面前走过。
柳青见状连忙追上，还不忘回头叮嘱女儿，“你张叔在这吃了不少苦，你就别再气他了。”
施安然快要被气笑了。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戏都让这俩人演了！
施安然耸耸肩，跟在柳青身后进了院，就见她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喂猪，一会儿挑猪粪，还去旁边地里偷了几个土豆，一刻也没停下来过。
这还是原主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妈吗？
她本以为张波回屋是去换衣服的，可这人半天都没出来，她只得忍着嫌恶透过窗户往屋里看。
张波压根没换衣服，他还穿着刚才的衣服鞋子，大喇喇地躺在炕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正忙着吞云吐雾。
“妈，你把活儿都干了，张叔干啥？”施安然拉住还要再去挑猪粪的柳青，指着躺在屋里抽烟的张波道。
“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活儿谁干不是干。”
屋子里的张波只是含糊地喊了一句什么，柳青就脸色大变，慌忙放下手里的扁担，倒了一盆热水送进屋。
施安然眼睁睁的看着她蹲在张波脚边，为他脱下袜子，将他的双脚泡进盆里。
从见面到现在，柳青压根没问过一句她在兵团的情况，伺候张波倒是积极。
那日她在国营饭店听张皓明和张皓月说他们出门前定做了棉衣棉裤，既然柳青没提，那大概率是没她的份了。
两本书里，原主的结局一个比一个惨，很难说跟柳青没有关系。
她能说什么呢？就，尊重祝福，希望这俩人锁死，在北林农场好好蹉跎岁月，迅速老去，相看两厌。
千万别祸害别人。
她从背篓里拿出买给柳青的东西，放在院子中央的小木桌上，柳青端着洗脚水出来时正看到这一幕，眼眶不由一热。
“小安，你，吃饭了没？你张叔晚上想吃烤土豆和醋溜白菜，你要吃点不？”
听到柳青口中句句不离张波，施安然实在烦了。
她抱臂而立，向屋子里瞟了一眼，冷声道：“妈，您要是再提张叔，东西我就拿回去了。”
“你们生活费的事，我跟黄场长说过了，我和张皓明张皓月每个月凑三十块钱给你们，以后没事我就不来了，张家的人，我看到就恶心。”
正要出门方便的张波恰好听到这句话，压了半天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小丧门星害得他被困在这穷乡僻壤不说，还敢看不起他。
“你个小丧门星，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你克死你爸还不够，还想气死你妈？”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看到被柳青放在一旁的扁担，顺手就抄了起来：
“还敢在老子面前作威作福，要是没有我们张家，你们一对孤儿寡母，还不知道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
说着，他手中的扁担便朝施安然的面门狠狠砸去。
施安然眸色一暗。
这个打法，是真没把她当人啊！
张波的动作在她看来就像慢放一样，她动手之前，甚至还有空看了一眼柳青——
柳青只张了张嘴，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呵！
施安然心底冷笑，迎着张波冲过来的力道，飞起一脚，把人踢出去老远。
随即上前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上半身虚抬起来，狠命往地上砸：
“狗东西，你那张嘴也配提我爸？”
她越想越气，猛地一记挑肘挥下，两颗带着血的牙齿从张波口中飞出，张波呛了一口血，抱着头在地上叫嚷。
“小施同志！我写好了……”黄自立高兴地扬着手里的证明信，人还没进门，就愣在原地。
张波和柳青已经在北林农场生活了一个多星期，这俩人都是什么脾气秉性，就算他不想知道，也有不少人来跟他说。
这家人的关系不大对劲儿，只要细心点就看得出来。
不过他确实不大看得上柳青这种卑微怯懦的性子，也就没管这俩人怎么分工的事。要不是组织上要求特别关照这家人，他还不愿意把养猪这么好的活儿安排给他们干呢！
他也暗自疑惑过，柳青究竟是怎么教出施安然这样的孩子的。
现在看来，小施同志应该是随父亲了。
“抱歉啊黄场长，让您见笑了。”施安然放开张波时，还有点依依不舍。
“咱们边走边说吧？”她没有再看心疼张波到都快哭出来了的柳青，径直走向黄自立。
“黄场长，实在抱歉，上次我没跟您说实话，我家的情况比较复杂。”黄自立半天没有开口，施安然只能主动坦白。
她把当初在张爱民面前说的话又声泪俱下地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自己刚刚是正当防卫：
“您要是来的再早一点，就能亲眼看到张波下手多狠了，要不是我反应快，今天就回不去兵团，得交待在咱们北林农场了。”
黄自立：真的吗？我不信。我要是反应慢点，张波也要交待在北林农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