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仪姐妹俩进了马车。
稍远一些的梨花树下,程澈与沈槿卿相对而立。
“二公子有何指教?”沈槿卿问道。
程澈沉声道,“你祖母,以你的婚事,换沈海出来。我后来派人打听,其实景王早已经送去纳采之礼,沈家也已收下……但你祖母不惜毁婚,也要救沈海。”
“这样。”沈槿卿若有所思。有些意外,但沈老夫人干出这种事,又不算意外。
程澈有些焦急,“你一直以来的倚仗,不就是沈家不敢拒绝景王?但对你祖母来说,只要能给出她要的利益,她能把你卖给任何人。”
“她一向如此,不足为奇。”沈槿卿道。
早在见沈老夫人第一眼,她已经看明白,此人利欲熏心,不择手段。
之前暂时的和平,不过是因为沈槿卿的选择,都符合她的利益。
“你祖母还派人往谢家送信。表明谁能救沈海,谁就能娶你。”程澈紧紧皱眉。
“多谢表哥提醒。”
“你就不做出应对吗?别人不说,那个宣王……”程澈看向沈槿卿,眉眼蕴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虑:
“我在京城的眼线传来消息,皇贵妃定下了一正一侧两个人选,留了一个位置。大概就是给你留的。别人未必敢得罪景王,未必会救沈海,但宣王能做到。”
沈槿卿挑了挑眉。慕容煊当真要娶她?
他行事还真的是肆无忌惮,令人捉摸不透。
“麒麟卫的情报,名不虚传。多谢表哥告知,我知道了。”沈槿卿诚挚道谢。
“然后呢?你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程澈看向她,语气十分肯定,但心神却紧紧揪着。
他向来冷静克制,这一次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关心则乱。
他明知道沈槿卿不可能任由人摆布。
但这样的死局……
又为她担心。
“我相信戚宴。”沈槿卿气定神闲。
程澈一时愣住,“什么?”
“戚宴想娶我,他必定能做到。”沈槿卿轻描淡写又笃定认真,顿了顿她看向程澈:
“你对此事这么清楚,你去提亲了?”
要拿她换沈海的消息,沈槿卿这个当事人都还不知道。
程澈已经知道了。
除非,他就是和沈老夫人谈判的一方。
程家去提亲的消息,不管成与不成,迟早会传到沈槿卿这边……
程澈早知道。
但冷不丁被沈槿卿一问,他还有些局促,耳根微微泛红:
“嗯……我母亲觉得你,不错。”
“你不反对吗?”沈槿卿问道。
大多数人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
长辈看中她去沈家上门提亲,合情合理。
但唯独……
程澈可不是,任人摆布的人。
“婚姻之事,父母做主便可。”程澈含糊搪塞。
沈槿卿盯着他的眼睛,薄唇弯起,“别人如此,你不是。”
程澈一颗心,登时犹如小鹿狂撞。
呼吸都在这一霎静止了。
他暗恋沈槿卿的事,好像被当事人发现了?
拿父母挑中做借口,果然骗不过她。
砰砰的心跳声,从未曾有过如此纷乱。乱的程澈,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说起。
“不知程二公子,何所图?”少女望着他,不急不缓说出后半句。
程澈:……
松了一口气。
原来她并未发现他的心意,但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她从未考虑过,他喜欢上她了。
何所图?
这三个字,可真是,一刀扎在他心口。
捅死他了。
小黑莲花,是懂怎么下刀最狠的。
“景王娶你,又何所图?”程澈反问她。
沈槿卿微微一怔,不自觉微微弯起眉眼,“殿下与旁人不同。”
程澈又被狠狠捅了一刀。
哦,他错了。
刚才那一刀不是最狠的。
小黑莲花一刀更比一刀狠,刀刀见血。
“殿下是不一样的。”沈槿卿又重复说了一句。她没有多做解释,但这两句话,已经足够清晰明了。
在沈槿卿眼中,别人与她谈婚论嫁,必有所图。
唯独,景王不同。
景王爱她,故而娶她。
小黑莲花明明和他很像,都是一心谋业,不困于情,不惑于爱的人……
但偏偏她沉溺于戚宴。
恰如他沉溺于她。
如此说来,他们还是很像。
“你很合适。”程澈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看向沈槿卿道,“给戚宴做侧妃,有什么好。不如做我的正妻,你我联手。你要是嫌妾室打扰,我这一生,只娶你一人。”
“何必去给人做妾?”
沈槿卿看他,“那你,得到什么?”
“江南第一才女,一个未来可靠的女官盟友。你我的抱负,不都在朝堂吗?那些妻妾之争、家长里短,都能与你无关。你的才智,不该浪费在后宅。”程澈看着她,一字一句,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确实如此诚恳。
沈槿卿略略一怔,回过神来,认真道:“程澈,你确实很适合做盟友。”
“可我们做不了盟友。我的抱负并不在朝堂,我们想要的不一样。若没有戚宴,我将会选择独行。”
“另外,我不做妾。你对戚宴有一些误会,他会保护我。”
程澈一时呆住了。
没有戚宴,沈槿卿也不会给旁人机会……
她拒绝的如此干脆。
不做妾又是什么意思?戚宴要等她京选以后再娶她做王妃?可还来得及吗?
“时辰不早,该去书院了。”沈槿卿望向程澈,“在商言商,多谢二公子提醒。下次有好的买卖,一定找你。”
程澈心下一片黯然。
沈槿卿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喜欢。
但他想,以小黑莲花的性子,就算知道了,她也根本不会在意。
有生意合作一场,没生意各不相干。
以前如此,知不知道他的心意,以后也还是如此。
……
长歌书院门外,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沈七,你来了!”谢摇芝来的早,一看见沈槿卿,立即冲着她挥挥手:
“那手册上的古礼,你记住了吗?按照以往的传统,前十名一起祭礼,第一名主祭,你可别跳错了呀。”
“嗯。”沈槿卿点点头,“都记下了。”
谢玉树来送堂妹入学,看见沈槿卿,他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