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声,锣鼓喧天。
迎亲的队伍到了芳草居。此时,芳草居院里内外,全是看热闹的宾客。
江南接亲有拦门的习俗,新郎官要过三关,才能接到新娘。
历经艰辛,以示诚意。
守在第一关的,是沈素儿的嫡兄沈时修。
“听说你是个读书人?”沈时修视线落在陶竹礼身上,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倒是挺满意。
“是。”陶竹礼客气地给大舅哥行上一礼。
“那我就出一道题目,你做一首诗。”沈时修笑着道,“就以夏日为题。”
四季是最常见的题,也没要求格式,沈时修对他印象不错,没有特意为难。
当然,这太常见的题,过关容易,但要出挑就更难了。
陶竹礼略略沉吟,视线在芳草居四周扫了一圈,视线落在院墙上的蔷薇花,扬声道: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好诗啊!”沈时修眼睛一亮,看向陶竹礼的眼神十分欣赏,“不错不错,看来你对诗词一道颇为了解啊!”
“大哥谬赞!”
四周看热闹的宾客,也是满堂喝彩。
屏风后。
沈素儿默默低语一句,“满架蔷薇一院香。”
他,竟是有这样的好文采。
“这位陶公子的文采斐然,想必举业一道也不会差。”程静怡想要修复与沈家的关系,第一个夸赞道:
“就他这水平,至少是个举人,或者进士。”
沈素儿脸颊通红,“他……他是秀才。”
“哦,这样啊,表姐安心,表姐夫将来肯定能中举的!”程静怡笑道。
沈珍儿听的只想冷笑。就他?
真有这水平,还需要去乡下守孝三年吗?会写点诗词算什么本事,他们沈家就有一位特别会写词,但没有功名的“才子”。
科举一道与诗词有什么关系,这些不过都是小道罢了。
她将来要嫁的人,必定得是个进士。
沈时修和陶竹礼一并往里走,对他大为赞赏,十分满意。要不是今天这时机不合适,估计得拉着他好好唠唠嗑。
“这么快就来了,大哥你这是没难住他啊!”沈时川早已经准备好了,精神奕奕:
“我可不能让你轻易把我三姐娶走了,要试试你的本事!”
“请三哥赐教。”陶竹礼彬彬有礼。
他年龄比这两人都大,但在沈家随着沈素儿的辈分,对两位兄长客客气气。
“遥忘巍巍塔七层,红光盏盏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试算塔顶几盏灯?”沈时川问道。
沈时修一听这个题,立即明白不好,凑近了沈时川的耳边提醒,“你怎么把算术题拿出来了!要是他答不上来,那怎么进去迎亲?”
他可清楚自家三弟,一看四书五经就犯困,但对算术天文地理,却很有天赋。
就算是学识渊博的读书人,也未必能回答出他的那些奇怪难题……
“很难吗?”沈时川一脸迷茫。这就一般难度啊,很难吗?他可没下死手。
沈时修一噎。没错,对你确实不难,但旁人不是你……
“三盏。”陶竹礼答道。
沈时川哈哈一笑,“答对了!你还不错。以后对我三姐要好一点!要是敢欺负三姐,我们兄弟就上门去揍你!”
“是!一定不负三小姐。”陶竹礼认真回答。
前两关都是随意出题,最后一关则有旧俗,被称为山盟海誓关。并无守关人,或者说,守关人就是新娘子。
新郎要对着屏风后的新娘子,说明自己绝不辜负的诚意。
“沈三小姐,承蒙沈家允许,娶你为妻。竹礼必定倾其所有,护你一世无忧。”陶竹礼诚声说道。
这短短的一句话,比起寻常人家娶亲说的那些华丽辞藻,听起来似乎太简单了一些。
沈珍儿不由弯起唇角,看起来陶竹礼对沈素儿并不重视啊,连瞎话都懒得多编几句……
也是。他原本可以娶自己,现在只能娶沈素儿……
对一个远比不上自己的妻子,显然不满意……
“三小姐,这是陶公子给你的。”屏风外守着的冬画举着一枚钥匙,走了进来,递给沈素儿。
沈素儿接过钥匙,不明所以。
就听屏风外陶竹礼的声音继续说道,“这是我们家的库房钥匙,交给三小姐。东西不多,但是在下一番心意,请三小姐务必收下。”
他说倾其所有,于是奉上了全部家当。
是真的,倾其所有……
沈素儿又惊且喜,怔怔地看着屏风后的影子,又低头看向掌心的钥匙,整颗心都如庭院外的篱墙,开满了花。
“哇!三姐你好幸福啊!”沈苓仪大开眼界,惊呼一声乐的直鼓掌。
程静怡也震惊地点头,“没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说到立即就做到的……”
那些说生死不离绝不辜负的新郎,有多少人转身就另结新欢。
但陶竹礼说到就做到了……
沈珍儿简直要气死了。她当然瞧不上陶竹礼那点家当,但她嫉妒的是……
陶竹礼对待沈素儿的那份心意。
谁不奢望有个这样对待自己的夫君呢?
她只能在心底酸里酸气:哼,就这么点东西,谁稀罕。
掩在袖袍下的秀帕都捏烂了。
沈槿卿也有些惊讶陶竹礼的诚心,她特意调查了陶竹礼的过往,发现他确实人品不错……
把三姐姐交给这样的人,她也能放心。
“接亲啦!”司仪唱喏一声。
陶竹礼终于走到了屏风之后,看向那坐在床帐上的女子,对着她伸出手。
沈素儿羞涩且坚定地将手递给他,盖头下传来小声且温柔的声音:
“谢谢你。”
陶竹礼微微一愣,握住掌心的柔夷,认真回应,“是我要谢谢你,愿意与我共度一生。”
“噼里啪啦!”
爆竹声里新娘上了花轿,一双人同归。
热闹了一天,沈珍儿也膈应了一天。
直到次日,她才稍稍平复心情。
以后自己绝对会比沈素儿嫁的更好,那个穷酸秀才,也就她当个好宝贝。
“小姐,不好了!”谷雨慌里慌张进来,跪下道:“表少爷被抓了,赵家也被官兵包围了!”
“什么?你说我表哥怎么了?”沈珍儿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