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仙鹤堂。
“老夫人,您对七小姐如此厚待,她却对您如此不敬,这薄情寡恩的性子,怕是您对她再好,她也不思回报呢。”孙嬷嬷试探着小心翼翼挑拨离间。
她的女儿被沈槿卿发卖了。
老夫人竟然没有责怪半句,还十分用心地命人准备了沈槿卿去书院要带的东西,箱笼便有八抬。
方才沈槿卿来向老夫人辞行,二人也是祖慈孙孝,好一番依依不舍。
孙嬷嬷心里着急。沈槿卿此举,分明是打了沈老夫人的脸,以沈老夫人的性子,怎么竟然没有丝毫举措呢?
“你这老奴,不就是怨她卖了你女儿吗?”沈老夫人慢悠悠瞥了她一眼。
孙嬷嬷连忙跪下磕头,“那丫头不过是您脚边一根野草,您要打要罚都是她应该的。但沈七小姐却管起您的人了……这沈家上上下下人都看着呢,奴婢是觉得,她太不给您面子……枉费您对她如此用心栽培!”
沈老夫人脸色微冷,“那贱婢奴大欺主,沈七她是友爱姐妹,护姐心切,这传扬出去,都是美好的德行,老身赏她都来不及,你倒要我去治罪,撺掇老身去做个恶人?”
“奴婢万死!奴婢不敢!”孙嬷嬷吓的脸都白了,额头冒出一层汗珠,慌忙跪下磕头。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没理会她,径直去了里屋。
留下孙嬷嬷一个人跪在外面反省。
过了许久。
沈老夫人睡下后,近身伺候的张嬷嬷走了出来。
“张姐姐,老夫人可说怎么处置我……”孙嬷嬷担心地询问。
张嬷嬷压低声音道,“你是老夫人的陪嫁心腹,老夫人自然是顾着你的,起来吧,老夫人可不是在生你的气。只是你非提那添堵的事,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张姐姐,我不明白……老夫人既然觉得七小姐做的事添堵,怎么不处理她呢?”
明面上沈槿卿占了理,但老夫人可是深谙软刀子磨人那一套。
真要治一个小辈,那随便扯个头疼脑热的理由,就能强行把沈槿卿送去庙里祈福。
“那自然是因为府选第一人,何其稀罕。不出意外,这省选她是必定能过的,甚至京选也有望……”张嬷嬷小声提醒道;
“若七小姐能过了京选,哪个望族世家不争抢为聘?这沈家的荣华富贵,老夫人可全指着七小姐。只要七小姐不闹的太过分,老夫人自然是事事顺着她的。”
“被七小姐折了脸面,表面还是要赞七小姐做的好,老夫人心底也是郁闷。此事,你就莫要提了。”
孙嬷嬷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垂头应下。
……
鹿溪书院位于长洲县南郊的鹿溪山。
此地天高林深,溪清鹿鸣。虽然离县城较远,但沿途都有严密岗哨,附近还有一支禁军营,十分安全。
沈槿卿一行到的时候,已经是午时。
书院大门口有着专人核验登记造册,检查过后就放行了。
沈槿卿一行人先去住处——沈家在鹿溪山租赁的小院。庭院雅致,有阁楼四座,如今东边两座已有人入住,西边两间都空置。
“七妹妹来了!”
沈槿卿刚入了庭院大门,便有一个容颜端庄的女子,笑盈盈从里面迎了上来。
她与沈素儿年龄相仿,着一袭天蓝色的观礼服。
今日是秀君册封大典,鹿溪书院所有学子都要去观礼,穿着书院统一发放的观礼学子服。
“多年不见,妹妹愈发水灵,我都要认不出来了。”沈珍儿上下打量了沈槿卿一眼,便往她手中塞了一个礼盒:
“见面礼。我在书院听闻妹妹考了今年府选第一,不知多少人向我道贺,真是令我与有荣焉。”
沈槿卿从记忆中认出了她。这是沈家长房庶女沈珍儿,行二。
她母亲赵姨娘,随着夫君在外。
世族的正妻长媳在家族中主持中馈,随同夫君去外地赴任的,往往是小妾。
因此沈珍儿也自幼养在主母膝下。
姚氏是个宽厚的性子,待庶女一应不差。
“谢谢二姐姐。”沈槿卿接过礼盒,再命人送上早准备好的回礼。
沈珍儿笑着道,“听闻你要来上学,西院两间阁楼我早命人提前清扫好了,你随意挑着喜欢的住吧。”
“多谢二姐姐。”沈槿卿有点意外,道谢。
沈珍儿拉住她的手,“我们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呢。今日是你册封秀君的大喜日子,时辰不早,你快快收拾一番去明德殿吧。等正事儿办完了,晚上得空,好好与你接风。”
沈槿卿与她寒暄几句,便在西厢选了一处阁楼。
“小姐,这二小姐倒是一个好相处的呢。院落清理的干干净净,真是体贴。”冬画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夸赞道。
沈槿卿却是淡淡道,“刘姑,好好检查一番。”
“是。”刘姑点点头,下去查验了。
冬画惊讶道,“小姐,您是觉得这二小姐……图谋不轨吗?”
“并不是。只是,万事谨慎小心。”沈槿卿在妆台前坐下,道:
“你去把给四姐的那份礼物送去,打声招呼。”
另一个住在沈氏小院的,便是沈梅仪的嫡亲妹妹,沈棠仪。
这两人都是去年一同考入鹿溪书院的。
冬画领命退下。
没一会儿,拿着礼盒闷闷不乐归来,“四小姐不在院中。那留守的婢子十分不客气,说四小姐的吩咐,不收您的东西。”
沈槿卿黛眉微挑,族中姐妹久未相见,互送见面礼本是礼节。她在沈家的时候,与沈素儿她们也如此见过礼。
沈棠仪一时忙碌没顾上见她倒是正常,可特意不收她的东西……
这明晃晃的敌意,她们可是素无交集。
沈槿卿没有多言,道,“去明德殿。”
明德殿是鹿溪书院主持庆典的大殿。
鹿溪书院的学子们,坐在台下观礼。而高台一侧,今年通过府选的闺秀,排队林立,等待上场。
沈槿卿作为府选第一人,领头在最前面。
钟声九响。
主持盛典的礼官,扬声唱起了古韵赞歌。一位位身穿礼服的礼官,居于高台之上,纷纷起舞。
“今年的府选册封大典,怎么与往年不一样?以前可没有这些古韵歌舞。”常雅芯悄声问道。
温盈珠盯着那歌舞辨认了一会儿,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这是古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