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信侯府。
南信侯夫人看着面前这一封信,脸色阴晴不定。
她没料到,江南沈家那小女子,竟还真敢有事就找她帮忙。
“夫人,您若不想理会,便当没收到这封信。”嬷嬷看着她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南信侯夫人揉了揉眉心,“那如何能成。沈正终归是对侯爷有救命之恩,若对恩人之女不闻不问,那又成什么样子了。”
南信侯夫人不过略略沉吟,便道:
“你拿着我的帖子,去护国寺走一趟,立即把事办了。总归要做一两件事,面子过得去,以后不再理会沈家,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嬷嬷领命退下。
贴身伺候的大丫鬟赞道,“夫人真是心善。这沈氏女也是愚笨,求到您面前,如此难得的机会,竟然不替她自己打算,只让您办旁人的事。”
“那是她聪明。”南信侯夫人微微摇头。
若沈槿卿求财求前途,南信侯夫人又岂会轻易如她的意,早就放出她挟恩要报、贪图荣华的名声了。
但如今,纵然把沈槿卿所求公开,也只会让人称赞她姐妹情深。
沈槿卿这女子,是个不简单的。
她非常清楚,让南信侯夫人办什么事,能办成。若太难的,侯府会推三阻四。若关于前程利益,那就是贪慕荣华,自私自利。
唯有举手之劳且与利益无关的事,才最合适。
“既然事情办了,那就公开让大家都知道,我家侯爷是个重情重义的。”南信侯夫人又慢慢道。
大丫鬟领命退下。
……
沈园,绿蕉院。
沈槿卿临窗而坐,提笔蘸墨书写。
府选结束后,半个月才开学。沈槿卿这些时日,便一直在家写《兵》论的建议。
“小姐,世子派人送了一封信。”冬棋呈上信封。
沈槿卿拆开,是南信侯夫人的回信。信中说,请神僧的事已经办妥,下个月神僧便可以去江南。
这不出她所料。
南信侯夫人想必也不会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必然要宣扬的人尽皆知。
京城里那个躲在幕后的人,自然能得知消息。
旁人只当沈槿卿救表姐,是姐妹情谊,可这个幕后推手,应该能猜到,沈槿卿救薛悠语,是发现了一些什么,想往下查吧。
那,此人,应该要把薛悠语灭口了。
“冬棋,去雇一批人,盯着薛家。”沈槿卿将信放下,吩咐道。
“是。”冬棋领命退下。
冬画进来禀报,“小姐,程二公子来了!”
沈槿卿约了他今早喝茶。
“有请。”
……
小院的花架下,摆着一壶煮的正沸的桃花茶。
搭着几碟五颜六色的精致糕点。
婢女拿起长勺,舀起茶汤两盏,茶香四溢,茶雾袅袅。
“程二公子请。”沈槿卿拂手。
程澈坐在她的对面,端起茶盏,浅斟一口,花茶微甜,绕齿留香。
茶是好茶。
人是美人。
只是寻他喝茶,必然不是为了与他品茶论道。
程澈眉峰微挑:
“表妹请我喝茶,我可是要付些茶水钱?”
小黑莲花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找他,必然是有什么事要他帮忙吧?
他是乐意帮她的。
沈苓仪已经被他送回金陵,而他自己又来了平江府。
“我请客,不必。”沈槿卿浅浅一笑,不急不缓道:
“你想知道寿王的下落吗?”
寿王。
程澈的眸色一凝,脸上散漫的笑意消退了,盯着眼前的小女子,语气第一次严肃而冷冽:
“有些事不是你能沾染的!”
沈槿卿脸色不变,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轻笑:
“程大人不必如此紧张。一个谋反失败逃窜的反贼而已,我与他无关,只是机缘巧合知道他的下落,想告诉程大人,送程大人一份功劳。”
寿王,封地在江南行省的镇江府。
于两年前起兵谋反。
虽在短短两个月就被朝廷镇压,但寿王本人却不知所踪。
江南千户所的上一任千户,便是因为没有提前发现寿王的阴谋,而被处死。
麒麟卫一直在全国搜查寿王的下落。
但没有任何线索。
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程澈作为江南千户所的继任者,寻找寿王责无旁贷。若能找到他的下落,那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功劳了。
只是他没想到,穷尽麒麟卫两年之力都毫无线索的人,会被眼前这小女子,以如此风轻云淡的口吻,轻飘飘地扔出来。
她那轻描淡写的神态,就好像,只是随便送他一颗大白菜。
那可是寿王。
若有一个不好,便会诛九族的结果。
“寿王埋在北疆骨岭城外往南十里的歪脖子树下。”沈槿卿轻轻搁下手中的茶盏,薄唇微抿:“他死了两年,看脸是认不出来了,但随身信物都在,你可以派人去收尸查验。喔,验尸你们是专业的。”
麒麟卫有专门的仵作,查验尸骨辨明身份,是他们的基本功课。
程澈更匪夷所思了。
寿王死了不算稀奇,这两年完全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他也猜测寿王可能死了……
人活着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可关键是……
“你怎么知道?”程澈盯着沈槿卿,眼神慎重。
沈槿卿拿起长勺,给自己和程澈舀了一盏热茶。姿态优雅妍丽,柔弱似春风里摇摇起舞的柳絮,看不出一丝杀伤力。
她怎么知道?
因为寿王此人,就是她埋的。
两年前寿王起兵失败,想逃出大周,在北地的边境,被云家军抓了一个正着。
他苦苦哀求云昭饶他一命,又威胁云昭,敢把他上交朝廷,他就要污蔑云昭是同伙。
这确实有些麻烦。
云亲王府本就处境敏感,再加上这一档子事,无端端引起皇室的猜忌。
皇帝是个猜疑心极重的人。
云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埋了。
顺便,将他出逃携带的巨额财产没收,充作云家军的军费。
大周朝被通缉的人犯,大多都想往国外跑,而在边境被逮到的,寿王并不是第一个。
这桩旧事,云昭早忘了。也就是想和程澈换一点消息,从记忆中扒拉出来,废物利用一下。
反正清宁郡主已死,寿王死在她的地盘上,皇帝爱怎么想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