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槿卿先看书架，仔细翻了薛悠语留下的书籍文录，没查到什么线索。
倒是看见一本话本。
被薛悠语小心藏在一堆四书五经下面。那话本翻的边页都起卷了，想来是常看的。
沈槿卿拿起话本一瞧，名曰《侯府艳事》。
大致翻了一下，这写的是一个侯府世子，喜欢上一个家世卑微的女子。两人历经各种磨难，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这话本里的世子，大抵是照着顾子盛写的，和他十分相似。
沈槿卿瞧着倒也不觉得意外。
这种侯府世子喜欢上家贫女，或相府千金爱上穷书生的话本，满大街都是，一向卖的紧俏。
话本里，还夹着一枚姻缘符。
据说用朱砂笔在姻缘符里写下自己与心上人的名字，便能祈求姻缘美满。
沈槿卿拆开符纸，只见里面两个朱红色的名字：
薛悠语。
顾子盛。
沈槿卿的视线在顾子盛三个字略略停顿，她快速翻着脑海中原主的记忆。
薛悠语去过京城。
或者说，沈家的亲戚们，大多去过。
当时沈正居住在皇帝御赐的伯爵府，又领着麒麟卫指挥使的差事，很多亲戚，包括怕被克的沈老夫人，都去过京城求沈正办事。
薛悠语大约七八岁时，随她的父母入京，在伯府小住了一月。
那时候沈槿卿已经与顾子盛定亲，两家的往来也很密切。但顾子盛被关在书院里，根本没出现过。
此后薛悠语就再没去过京城。
两人之间，想来没有私情。但看这枚姻缘符……
又看了看话本。
沈槿卿脑海中大约拼凑出了一个猜测。薛悠语在京城的时候，见到了南信侯府的富贵，心生贪念。
她想嫁入侯府，由此，嫉妒原主。
有些人，她自己得不到。
也不想让别人得到。
所谓，损人不利己。
如此，她杀原主的动机，就是嫉妒。
可这里还差一块碎片。
薛悠语下手的时机，是顾子盛来江南一个月前。当时他刚被抓回京城，这侯府内部的事，没几个外人知道。
一个月后，侯夫人带着顾子盛来到江南，侯府非娶原主不可的消息，才渐渐传扬出去。
在此之前，没人认为败落的沈氏女，能嫁入侯府。否则，原主也不可能平安过了五年……
直到顾子盛私奔被抓回来这个时间点，惨遭毒手。
正常来说，薛悠语不该知道顾子盛被抓回来了，更不该知道，侯府竟然会逼顾子盛去江南道歉提亲。
远在京城一个非常熟悉顾子盛与顾家情况的人，给薛悠语传了消息。
此人还知道薛悠语喜欢顾子盛。
侯夫人虽然想退婚，但她的可能很小。她连原主都不屑于理会，薛悠语如何能搭上她的线？
沈槿卿又仔细查了薛悠语的来往信件，一无所获。
不排除早被销毁，或者这消息，并非通过信件传达。
……
沈槿卿和薛田氏去小佛堂探望薛悠语。
她一看见沈槿卿又疯又喊。
刘姑在几个仆从按住以后，给她把脉，禀报道，“小姐，这人脉象混乱，神志失常，大抵是救不回来了。”
救不回来。
无法清醒。
那就没法从她口中得知相关之人。
不过——
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
沈槿卿约了顾子盛会面。
“这一封信是给令堂的，有劳世子帮忙送过去。”沈槿卿道。
顾子盛不明所以，“你给我娘写什么信？”
“侯夫人离开江南之前，拉着我的手细细叮嘱，让我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找她。我十分感动，本不想叨扰侯夫人，但是昨天去薛家，看见我那生病的表姐，疯疯癫癫，十分可怜。”沈槿卿不急不缓道：
“所以，我想请侯夫人帮忙，请京城护国寺的高僧为我表姐驱邪。我听说护国寺的高僧最灵验，想来能治好我表姐。”
顾子盛听的一脑子浆糊。他对沈家什么表姐的不感兴趣，皱眉道：
“就为这点小事找我？你能不能对你的婚事上点心？你不努力一点，什么时候才能嫁给戚宴？”
沈槿卿：……
顾子盛果然不认识薛悠语。
“我已经十分努力了。这次府选考了第一，能与殿下一起编书。”沈槿卿随口敷衍。
“那能有什么进展？甚至是孟绪收文稿，你连人都见不着。”顾子盛颇为不满。
沈槿卿挑眉，“世子有何高见？”
“本世子早给你准备了一个锦囊妙计，你故意写错，让戚宴召见你，指导你怎么改。”顾子盛目光炯炯：
“如此一来二去，你们的关系，一定能有飞速发展。”
沈槿卿听的眼皮子直跳，“你最近在看话本？”
“你怎么知道？本世子看了不少话本，颇有所获。”顾子盛洋洋得意。他是为了沈槿卿的婚事寻找灵感，还意外看见不少他自己的本子。
那私奔艳本，就有十八个版。
沈槿卿：……
话本里的男女除了爱情，脑子里再没有别的东西。
但在官场上……
办不好差事，那就换人。
“多谢世子，我先回去了。”沈槿卿直接告辞。
顾子盛意犹未尽，“我还没说完呢！就你这么不上进，什么时候才能嫁给戚宴？”
“爷，您何必这么替沈氏女上心。反正，您已经和她退婚了。”贴身随从福全道。
顾子盛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自作聪明道，“这小娘子一颗心有十八个眼子，不达目的不择手段，万一她嫁不了景王府，又想吃本世子这颗回头草，你觉得本世子能保得住自己的清白之身吗？”
福全一时哽住了。就沈小娘子那把您使唤地团团转的本事，小人寻思，十个您也不是她的对手。
“算了，你个蠢货懂什么。她早点嫁给戚宴，本世子才能放心。”顾子盛懒得和蠢人多说，将沈槿卿留下的信递给他，道：
“去驿站寄了。”
顿了顿又道，“等会，我给小蝶儿写一封信，你拿去一同寄了。”
他口中的小蝶儿，并非人尽皆知的那个与他私奔的花魁。
他本来是打算带着小蝶儿私奔。
但小蝶儿说奔为妾，聘为妻。若他不想娶她为妻，她也甘愿做妾。
顾子盛立即打消了带她私奔的念头，转而换了一个花魁做挡箭牌。
世人皆不知，令顾子盛私奔的女子，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