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若不是柔情蜜意的类型,所以就算未婚妻泫然欲泣,他也八风不动。
他盯着梁忠:“放人,我最后说一遍。”
梁忠冷笑:“你中过碧落之毒,支撑不了多久的真气使用,识相的,束手就擒。毕竟你是陛下的血亲,若认输,我们必然以亲王之礼待之,绝不食言!”
秦王的回复,铁血冰冷。
话已至此,无需多说,手底下见真章。
郑持盈眼圈中红红一片,眼泪打转。
他中毒了?!
为什么自己这么不争气,总是连累他?
温婉坚韧的女子,脆弱不堪折。
树林之中,无数隐藏的前梁禁军几乎倾巢而出。
白龙飞立马挡住秦王:“不好,前梁竟然丝毫不顾及川东川北的军队,而是全部秘密集结在此。狼烟信号已经发送,但调兵前来快马加鞭也要两刻钟,秦王您先带……娘娘,不,您和顾姑娘先走,我们殿后!”
既然要以身犯险,他们自然早就做好战斗准备。
但怎么也没有料到,这次前梁残军可谓孤注一掷,疯狂到这个地步,显然铁了心这次要留下秦王,那么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白龙飞自然担心秦王在这里折戟沉沙,已经下定决心,就算付出性命,也要护其周全。
老王爷对他有知遇之恩,秦王的生死对他来说,凌驾一切。
场面一时之间,彻底的紧绷起来。
凌霄若从来都是刀山火海里面躺过来的,大梁覆灭,他作为最合适的皇帝继承人,不知道遭受多少明枪暗箭,这条命,从来都是他人觊觎之物,若胆怯懦弱恐慌不已,他走不动今天!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洲。
哀帝的天子剑,猝然出鞘。
梁朝残军纷纷避其锋芒。
一是因为凌霄若本身的绝对实力,二是那曾经挂在太极殿海晏河清牌匾前,镇压天下魑魅魍魉的天子剑,实在是所有禁军心中无上的圣物。
见剑如见天子亲临!
哀帝若复生,他们立刻没了性命也是心甘情愿。
森林中,刀光剑影宣泄一地。
天上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来了,乌云密布,冷风席卷。
地上的黑影,高空俯瞰,宛若流水互相冲刷。
这人间厮杀,爱恨情仇,渺茫如烟。
不到结局,胜负难料,结果未知。
***
谢凉扬在半空的手顿住。
叶炽眉目倔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某人,面容憔悴,重伤初愈,却还念叨着要去救人。
“顾莳凝是因为我才被牵连,落在北戎人手里,他们心狠手辣穷凶极恶,说他们是人都太良善,那就是一群不讲礼义廉耻的畜生!她一个柔弱女子,还有那样的身份,一旦被北戎发现……于情于理,我都要去救人!”
叶炽重伤昏迷几日,但因为时宁当时给他喂了救命药丸,所以在张大先生的妙手回春之下,他很快的就可以行动自如。
但要说这么快就去生死搏杀,还是太过儿戏。
谢凉冷冷的看他:“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去了北戎人就能俯首称臣?把人拱手交出?
凉州铁骑战无不胜,天门关外两场大胜,北戎人闻风丧胆,但若被恶狼抓住时机,又会更狠的反咬一口。
谢凉都不敢打包票的事,他又能做什么?
若是因此落入敌人的陷阱,才真的枉费大家苦心把人救回来。
“那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叶炽气急,他人生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无力无能过。
他对时宁没有太多的感情,但认识以来,她从未伤害他,当初和谢凉的事,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遇上一个强势的天下无人可以反抗的男人,一个女人,她又能怎么办?
当初的那些恶意,看着顺理成章,实际上也是他们这样的人,无能为力之下的道德谴责和批判罢了。
谢凉知道叶炽性格刚强直来直去,担心他真的不管不顾,所以叹了口气,没打算继续瞒着他了:“她已经不在北戎人手里了,现在还算安全。凌霄若送信给顾凛,他机缘巧合,和北戎人交手,和莳凝待在一起,现在东北。”
何须他操心?
叶炽没有看懂谢凉复杂的心理波动,听完当即就松了口气,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和秦王?!那岂不是更危险了!凌霄若当时口口声声要杀她祭奠哀帝的嘴脸我现在都记得。他带着她去东北……难道是要在哀帝坟前杀人?”
哀帝估计真的会喜欢这个礼物。
叶炽不敢相信,顾凛和谢凉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发生,却这么的无动于衷的冷漠。
这就是男人吗?
某少年郎满脸茫然,搞不清楚状况。
“她在天祝山北戎人的手里救了凌霄若,他这个人恩怨分明,不会恩将仇报,这次不会杀她,顾凛最近和慕容熙针锋相对,在中州地界打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所以没法去见她。”
“那你呢?”
叶炽说完讪讪的就闭嘴。
那清寒的俊脸上几乎狼狈的掠过一丝涩然:“她自己也不愿意离开。”
“什么?!”
顾凛让人带消息给谢凉,自然不安好心。
顺道解决后患罢了。
谢凉和纯懿皇后顾莳凝的爱恨,顾凛其实不关心,但如果打算移情到时宁身上,那就打算一劳永逸。
秦王说了,时宁想要和他一起去哀帝墓祭拜自己短命的倒霉夫君。
谢凉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样的心情,可想而知。
一日夫妻百日恩。
何况哀帝给她的倾国之爱。
那是风华绝代的郎君,握着无上权力的至尊,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处,顾莳凝怎么可能不动摇?
谢凉眉目间的冷意几乎把人冻结:“你老实待在西北,守在天门关,北戎人这次大伤元气,三年内休养生息,估计都没精力来侵犯中原,凉州骑令行禁止,你治军必须严格,不可坏了风气,凡事谨慎,不可冲动。”
叶炽心惊肉跳:“那你呢?”
怎么听来听去,一个劝住自己的人,反而要兵行险招了?
谢凉负手而立,站在窗前,隔着无尽风雪遥望东北方:“哀帝死了多年,我也该去拜一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