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幼鱼咬着牙，抹掉眼泪，从地上勉强支撑站起。
她曾经也是天才的世家女，秘武修炼中的佼佼者，即便被废了一身法力，体质也比普通的女人好许多，否则也挺不过这么多年的磋磨。
如今她浑身是伤，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女人伤害他，但她不一样，她只会对他好，即便打断一身的骨头，磨灭全部血肉。
“太阴虎符不在我手里，但我确实知道线索。”
“你忘记了，你们所有人都不记得了，顾莳凝和我木幼鱼，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风雪呼啸，天地哀鸣。
有的人的名字，光听到，都宛若一场凌迟。
谢凉很想转身就走。
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但是——
已经太久太久太久，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偶尔被提起，也是小心翼翼，生怕他听到，甚至他们只会叫她纯懿皇后。
把她和自己最仇恨的那个人连在一起。
谢凉只是他们故事里面的一个惨淡的配角。
他对此深恶痛绝！
谢凉以为自己全部忘记了。
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不会梦到她对他笑了。
莳凝啊——
我的，莳凝。
木幼鱼笑中带泪，轻轻的说:“大梁至高无上的太阳太阴两大虎符，太阳虎符于渡江一战中被一分唯二，江大都督和秦王各自一半，而太阴虎符不知所踪。”
“你们怎么不想想，哀帝对顾莳凝爱重封魔到了那个程度，太阴虎符自然也就给了她。”
她口口声声喊着那个禁忌的名字，毫无顾忌，对那位曾经的好朋友，纯懿皇后，恨意凛冽。
“虽然她死了——”
“闭嘴！”
谢凉难以控制的打断了她。
他面色比霜雪更白，透着金属一样的冷。
叶炽眼尖，看着他负在背后的双手都在轻微的发抖，知道事情大条了。
心中也有苦涩和不理解涌上心头。
怎么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
谢凉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被迫失去一切，他来到凉州的时候，傲气已经磨灭，整个人都差点废掉，因为灭门惨痛，满头青丝白了一半。
后来，纯懿皇后的死讯传来，他把自己关在宗庙祠堂一天一夜，出来的时候，满头白发惊了所有人的眼。
然后谢凉告诉凉州王，自己此生，只愿守护西北，终生不成婚。
后面才有从支脉过继叶炽到主脉嫡系的事。
在这之前，凉州王本打算把所有一切彻底交给谢凉的。
有一半的叶家血脉就行。
但整个凉州不能接受一个不会有后代的下任凉州王。
谢凉这一生，都在为一个人，不断的承受失去。
而自己年少气盛，对那个女人和表哥执迷不悟颇有怨言，但父亲和爷爷只告诉他不要当面在谢凉面前说这些。
他问为什么。
又不是外人，亲人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父亲摇着头不说话，爷爷只叹息一声说:“冤孽……”
叶炽看着谢凉、木幼鱼，想起哀帝为纯懿皇后殉情，心中只模模糊糊凝聚最后一句感叹——
情这玩意儿，害人不浅，太可怕了。
他宁可永远不要遇到。
“你走吧，永远不要再来西北。”
谢凉这个人，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如今在世间的，不过一具空壳。
行尸走肉。
他背过身要离开，即使木幼鱼提及太阴虎符，他也没有丝毫的动容和兴趣。
木幼鱼心中百般情绪翻滚，最终将那件本来打算永远咽在肚子里的事说了出来。
“谢凉！”她嗓音发抖，身体也抖，“莳凝她生前给你留了一封信，在顾侯的手里。”
“你不想知道，她给你写了什么吗？”
如果没猜错，太阴虎符的下落，应该也在信中。
顾凛这个人唯我独尊，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对唯一的妹妹，还是有两分上心的。
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还在追查她的死因，要为她报仇雪恨。
顾莳凝给他的信，他也必然会好好保存，唯一奇怪的是，他扣留那信，没有交给谢凉。
谢凉站立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生离，再死别，以为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了。
原来，她竟然还给他留下过只言片语。
即便前方刀山火海，他也会眼睛不眨的往前跳。
这一生，也不过为了此刻而已。
他说:“来人，整兵，随我走。”
***
时宁麻木的随着人流前行，寒风呼过，不及心中刺骨沉重。
事情怎么就急转直下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都到了天山城外，她还在想万一哪天撞上谢凉这个顾莳凝马甲活动时期最大的苦主，自己应该痛哭流涕的求饶还是声泪俱下道歉来着，就遇上秦王的人来追杀温令灼。
温令灼找人跟踪木幼鱼一路来西北天山城，结果就在城门外失去踪影，再无消息。
然后白飞鹰的尸体被挂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死亡的攻击来自温家的绝学，桃夭剑法，号称最具美感的杀人艺术。
白飞鹰可是龙骧六骑之一啊，和沈遇一个战壕里面出来的高手中的高高手，能对付他的，只有天境之人，综上，杀人的只可能是温令灼。
时宁跟着温令灼一路鞍前马后，自然知道他没法抽空出去杀个人，而且真的是他出手，以他的骄傲，不至于不认账。
而且加上温家派出去的暗卫也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么可以肯定木幼鱼身上的确大有问题，而温令灼果断被人栽赃陷害。
听说秦王凌霄若勃然大怒，打算亲自动身也来西北了，比他先来的，是龙骧六骑之首，天境高手白飞龙。
没错，白飞鹰的亲哥哥。
温令灼和苦主打起来了，其他人也应对秦王麾下的高手，她一个战五渣，就只有抱头鼠窜，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追到了一个斜坡边。
时宁当机立断，跳崖求生。
连滚带爬的就逃出生天。
好不容易甩脱追兵，反正就等着温令灼搞定了追杀者解释清楚误会之后来找她吧。
不找也行，自己一个人踏上找哥之旅也不错。
反正已经到了天山城附近，她就在这一圈守株待兔，当初为了安全才和温令灼一起走，如今目的达到，伴君如伴虎，她还是趁早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