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宁的嘴微动，声音很小，但是确保身旁的顾凛能够听得到。
“顾队，如此镇定自若，想必这样的场面经历不少？”
语带讥讽。
她和腾龙基地大门口的距离更近了，等会儿她就是站在门内，等着燕寒朝着她走来。
而那一刻，他们就会分别。
时宁的心口开始扑通扑通急促的跳起来。
有的事，想了一千遍一万遍，在脑海里面反复排练过下定决心又如何，等到真的付诸实践的时候，还是不知所措。
顾凛当然是知道她不痛快，能够呲哒他两句让自己舒服点，他无所谓。
也知道为难她了。
但是——
等到时宁经历的世界多了，她就会知道，自己的路，到底是要怎么走。
顾凛这么想，侧眼看到她冷凝如冰的侧脸的时候，还是有点难受。
于是他想了想，说：“我曾经经历过一个古代世界。”
时宁没吭声，但是他知道，她耳朵大概是已经竖起来了听他的后文。
“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对方是当时的名士，足智多谋、怀瑾握瑜，我和他一见如故，引为至交好友。我在蓝星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这样投契的朋友。”
顾凛说话语调并未有多少波动，但是这话的分量。
时宁的手紧了紧：“然后呢？”
“当时天下三分，我的任务，是断他学派道统传承，灭他一心报效的家国，为天命帝星开路。”
时宁倒抽一口凉气，转头看他：“你就这么干了？”
当然，这话纯属废话。
顾凛人都还是站在她的眼前，这句话就没有问出来的必要。
顾凛目光怅惘：“当然。”
和她昨日回答燕寒质问她是否真的要结婚的时候那两个字一般的，斩钉截铁。
时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说来，他们好像也没得选。
“你就不难受？没有挣扎过，你不是说，他是你认识的最好的朋友么？”
顾凛像是看小孩儿一般的看着她：“留又留不下，带又带不走，任务必须做，没得讨价还价，既然结果注定，那就只能一路前行了。”
时宁没说话，最后嘟囔了一句：“可我不是非要和他结婚啊。”
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燕寒心智之坚，生平仅见，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一点都没感觉出来我们另有目的？你若不答应，他此生绝不会踏足腾龙基地半步，你也没得选。”
顾凛带着她站定，转身。
远方红毯，有人阔步而来。
时宁再也没有见过一个人，比他穿西装更好看。
纯黑色的西装，深沉内敛，纯白色的衬衫，纯然耀目，暗红色的温莎结，是贵族式的优雅，胸口的胸针银链，是绅士般的矜贵。
两侧隐隐有哗然声，然后又压下去。
燕寒的身份来历，对所有的参与者来说，不是秘密。
无数的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带着试探、打量、恐惧、崇拜，不一而足。
燕寒只看得到她。
他站定在她的面前，腾龙基地的大门前，仿若有一条线，这一步，咫尺天涯。
俊美无双的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低低的笑：“真漂亮。”
简简单单，发自内心，出自肺腑的赞美。
他伸出手来，五指白皙修长，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只要她握住他的手，从此，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黄泉碧落，他都跟着她走。
时宁的眼里晕上一层薄薄的泪光。
她想，燕寒，你千万千万，不要恨我。
顾凛感觉到她的手，抽出他的臂弯，放在眼前人的手上，她说：“我们走吧。”
腾龙基地内，还保有末世前的大教堂，他们需要去那里宣誓，且，会有相关工作人员，给他们办理结婚证。
就算是末世又如何，该有的程序手续，一个不落，这是燕寒要给她的，顾凛也不愿意委屈她，就算是做戏，也是要妥当全面的安排。
当然，这只是接下来的流程。
顾凛微微后退一步，和苏颖站在门内，等燕寒走进来，不是强迫，不是武力，是他自己走进来。
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打破了眼前的画面。
“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啊，你怎么可以和不明来历的女人结婚？！”
所有人循声望去，看谁这么想不开来上赶着找死。
腾龙基地的门口，里外人都是聚集，目光所及，是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女人就这么放置在轮椅上，苍白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美艳，只有怨毒扭曲，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时宁愣了一下，这不是余晴雨吗？这还活着啊？当初都是被燕寒斩断半截蛇尾，本以为就这么死了呢，没想到生命力还挺顽强。
只是——
燕寒懒得搭理这个疯婆子，精神力一动，某人就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旁边的成科。
往日意气风发的世家子，盛名加身的科学家，已经是落魄得让人不忍直视。
蓬头垢面，畏畏缩缩。
成科顿了顿，顶着对方看跳梁小丑模样的眼神，还是对身后的人说：“他才是你们真正的儿子，婚礼上不拜见长辈，是不孝，你们要的玉佩也不在我这里，都在他手上。”
时宁恍然，跟着他们的这一群人，竟然是成家人？
好笑，难道还以为能够上赶着就是做燕寒的主？
但是，如果自己注定要离开，他有一些家人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时宁心里面乱糟糟的。
顾凛不动神色的提点了一句：“有什么事，进来说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不要破坏了婚礼。”
燕寒迈步走进。
时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结果——
燕寒稳当当的站在腾龙基地的内部，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怎么回事儿？
苏颖在顾凛的背后都是没忍住伸手掐了队长一把。
难道是他们方向错了？不可能啊！
一行人打算前往教堂，时宁心乱如麻，手上都是有一点汗水溢出。
燕寒关注她，自然第一个发现不对，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时宁不知道哪来的灵光突然想起来任务的原话——护送希望基地研究院院长成科博士安全抵达腾龙基地。
或许，他们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时宁当机立断拽下脖子上的玉佩，递到燕寒的面前，问他：“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成科抢了你的身份，你不要成科这个名字也罢，但是我希望，你来当希望基地研究院院长，末世因你而起，由你终结，还一片盛世安稳，好吗？”
“......好。”
他们之间，从来是她要什么，他给什么。
下一秒，眼前人如同碎裂的光影，在他眼前，寸寸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