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如何回到过去,以伊邪那岐现阶段所拥有的权能来看是完全不足以支撑的,所以,祂要做的不过是再现而已。
再现过去的某个时刻,至于再现目标的范围和时间依据祂现阶段所拥有的权能完全轻而易举的,但祂最终所耗费的权能却是预估的数倍,只因为这儿不属于祂,所以祂拥有的权柄完全派不上用场。
好在祂还是做到了,距离真正的回到过去,伊邪那岐已经无限接近它了,就差临门一脚。
而每一个能去往未来的“人”,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属于那里,只是在你眼里未知的未来于他们而言,就是逝去的过去。
公元前260年,在这之前,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残暴”之事发生,以至于过了足足两千多年,这片古战场所遗留的白骨仍收不尽,所过之处,尽是哀鸣。
而这一切的根源——秦,它的暴虐是完完全全由内而外,由上及下的。但,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只有暴虐,也只能是暴虐才能平息一切。
此刻,伊邪那岐脑海里的画卷上的笔墨不断翻涌着,化作漫天的海潮逆流而上,画卷开始慢慢褪色,直到还原成一张纯白宣纸,而这也是这段历史的开端。
伊邪那岐原以为宣纸上的第一笔浓墨重彩会是一滴不慎滴落的墨水,就像一只大手执笔高悬,却犹豫再三,迟迟不肯落笔。
毕竟历史总是充满戏剧性,不过宣纸上的第一笔确实是不慎滴落的一滴,但不是一滴墨,而是一滴血。
一滴暗红的人血,来自执笔者的指尖,顺着长长的笔杆滑落,只在经过毫毛时短暂的停留,之后就重重的砸在了宣纸的某处,瞬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执笔者见状,也顾不得疼痛,匆匆落笔,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事后究其原因,原是因为执笔者思索该从何处下笔,在摩挲笔杆时不慎被木刺刺伤,这才有了那突兀的一滴血,后来想了想,觉得再换一张新的宣纸不太值当,索性就凑合凑合。
于是,一场盛大的闹剧就此正式的拉开了序幕,百万演员已经就位,两位观众已然入场,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争先恐后所争的到底是个什么名?
执笔者不清楚,也不在乎,演员不知道,也不关心,但观众却恍然大悟,原来,这争的是一个万世美名。
不过,既然有人被赞美,就会有人被辱骂。万世美名既已心有所属,那这千古骂名,就找一人背上一背吧。
看到这里,伊邪那岐有些困乏了,事先知晓结局的故事就算再惊艳也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更何况眼前上演的一幕幕本就是一场天大的悲剧。要知道,战争之下,根本没有赢家。
不过戏剧落幕的那一刻,伊邪那岐还是立刻起身并报以最真挚的掌声,虽然即使不管这段历史在祂眼前重演多少回,都换不来祂的一滴眼泪,但其本质上既不是被杜撰的故事也不是所谓的艺术品,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不过祂所尊重的是“真实”而非“历史”。
曲终人散,台上的演员悉数退场,幕后的导演细数着这场的收益,伊邪那岐原以为台下的观众就祂一个,到头来却在舞台的一侧瞥见了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的是本场的另一位观众。
不像伊邪那岐是开场以来就一直在这儿,目睹了全部过程,这位是姗姗来迟,但看得同样认真,甚至中途嫌弃坐在台下看得不清楚,自己就不知从哪里找了把椅子默默搬到了舞台的一侧。
再说回那椅子,仔细一瞧,椅子黑黑的,椅子小小的,椅子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像极了表演所需的道具,但仔细想来却也不对。从古至今,关于战争的戏码一直是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和残酷无情的,而在战争的一角特意摆上这样一把荒诞的椅子,椅子是还坐着一人,神情悠然自得,与周围打打杀杀的场景极为不符,大有一种醉卧沙场君莫笑的洒脱。
可不是伊邪那岐分神了,就算是祂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舞台上的表演中,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祂也都能尽收眼底,不说这偌大的舞台底下只有两位看客,就算是一群蚂蚁当中混着一只隐翅虫,祂也能轻易将其揪出。
而这仅仅依靠的是伊邪那岐的本能,若是刻意为之,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这世间应该没有人能避开祂的视线,但这句话从今天起就被改写了,从没有改为了少有,这都拜眼前之人所赐。
也许他并不是唯一,但却是第一个躲藏在神明眼皮子底下还没被发现的人,但是他那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让伊邪那岐又一次修改了祂的想法,他并不是躲藏,换句话说,他就没想过要躲,又何必要藏?
一天之内,震惊了伊邪那岐两次,这让祂越发觉得自己这趟来的准没错,收回了揣测的心思,放下了高傲的架子,伊邪那岐朝着看台缓缓走去。
直到伊邪那岐走到舞台上,来到他面前,那人都不为所动,眼睛仍然直勾勾的盯着舞台的另一角,那里是灯光唯一还照着的地方了,那里聚集着一些还未退出或者正在退出历史舞台的人们。
很快,原本明亮的灯光逐渐变得昏暗,人群也加快了退场的速度,无一例外的是无人留恋这个舞台,唯有最后一人在离开之前回首望了一眼舞台,也是在这个时候,椅子上的那位冲他点了点头,也许是巧合。
灯光在刹那间熄灭,舞台一片漆黑,一切连同神明在内都归于混沌,伊邪那岐伸手不见五指,祂慌了,这种事情祂还是第一次碰见。
但椅子上那位却丝毫不慌,还顺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待到灯光重启,伊邪那岐凭空回到了台下,不偏不倚,正好是祂原本的座位上。
还不等祂发出惊愕,舞台之上发生的事,更是惊掉了祂的下巴。
原本静坐在舞台一角的那人站了起来,伊邪那岐这才仔细端详起来那人的身形体态,不由得一惊。
只见那人,生的一副魁梧伟岸的挺拔身材,虎步鹰视间,气度更是悍勇无双。伊邪那岐自视,更是自叹不如。
尤其是那穿着,头戴通天冠,身着玄衣纁裳,更是为其凭空增添了几分威严。就连座下那平平无奇的椅子不知何时也新添了几道隐晦的龙纹。
此番种种,无一不向他人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眼前之人绝非等闲之辈,即使抛开一身华服不谈,就连仪容体态都忽略不计,单凭那一双漠视一切的眼睛,就足以令其比肩神明!
“你是谁?”伊邪那岐终于忍不住,冲他喊道。可那人依然没有理会,仿佛把祂当作空气一般置之不理,自顾自的朝着舞台中央走去。
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也很稳,无形的压力自然外扩,迫使伊邪那岐都不得不退让三分,额头上也渗出了几滴冷汗,直到掠过了祂,都从未正眼瞧过一次。
伊邪那岐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眼里闪过一瞬的狠辣,随即蓄意,一拳递出,恐怖的涟漪瞬间席卷了整片空间,但结果却是连那方小小椅子都没能移动分毫。
但还是换来了那人的一次回眸。“这里可不是你的舞台,更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那人又补充道,“安静点。”
伊邪那岐妥协了,因为祂刚刚确实在意识到自己的倾力一拳完全奈何不了对方后的瞬间尝试了逃离这片空间。
但遗憾的是,这片空间虽因祂而起,却无法由祂而终。尽管自己一心求死,但至少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也该用自己选择的方式体面的离开。
而且最为恐怖的是,祂在对方的眼神里也好,话语间也罢,都没察觉到一丁点的杀意,换做一般人,可能早就开始庆幸了。但作为高高在上的神明,祂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自己甚至不如这里的一草一木来的重要,你会捏死一只蚂蚁,也会踩死一只蚂蚁,但你会杀了一只蚂蚁吗?不,肯定不会,因为它的存在于你而言本就无关紧要,活着平添一些乐趣,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道理伊邪那岐本就知道,甚至这都不在弱肉强食的范畴,完全是降维打击。所以祂只好乖乖坐下,等待观看下一场表演,而祂要做的只有默默鼓掌,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