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只山君,村子里几个闲来无事的男人带着自家女人找了一处大院子专门处理,要说这山君可是浑身是宝,不光肉吃了能延年益寿,一身的皮毛都是难得的御寒之物,这些人不眠不休的整整花了三天三夜才将皮肉完全分离。
好在这是最难的一步了,剩下的骨肉分离就显得简单多了,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终于在第七天,村子里的所有人大大小小加起来约莫三百多人齐聚一堂,有柴添柴,有力出力,总之是没有一个人闲着,毕竟白吃白喝不好。
当然硬要说的话,少年倒是一直闲着,倒不是他自愿的,早在这场盛宴计划初期,少年就自发报名参加了,可到了地方就被人连哄带骗的送回家去了。
少年无奈,只能看着大伙忙碌,心里很不是滋味,到了开席这天,少年一早就被男人一家喊去了,男人说什么也要和少年坐一起,一连驳了村子里好几个老人的面子,这才强行把少年留着了自己身边。
当然,在正式吃饭之前,尤其是这种几百人的大场面,通常都会有一个或两个地位高、能服众的人站出来讲两句,这里也不例外。
只见一个比少年还要瘦削的老人站了起来,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终于锁定在了少年这一桌,看向男人的表情带着一丝不悦,而看向少年的表情却是喜欢的很。
而后老人顿了顿,举起手里的酒激动的说道:“山君一事,已困扰我们数十年了,今日终于划上了一个句号,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一人。”
当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定了一个人,少年显得有些拘谨,害羞的低下了头。但一旁的男人目睹少年这一窘态,却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先生今日之姿,与那日英姿简直是判若云泥啊,扭扭捏捏,跟个女人似的。”
一旁的女人见状在男人大腿狠狠的拧了一把,男人吃痛,识趣的闭了嘴,这一幕也被低头的少年瞥见,心里顿时一暖。
然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然后他哭了,眼泪来的莫名其妙,他难受死了。
可在周围人的眼里,他可能是被风沙迷了眼的无感之泪,也可能是半生飘零的浮萍忽然之间生了根的喜极而泣,但任谁都没往别处去想。
其实他的眼泪说来很复杂,除了第一滴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往后的第二滴是为贺茂源生流的,因为他今天见到了他的奶奶,没错,是贺茂源生生前唯一的亲人了,她过的不太好,少年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没有通过然后特殊的手段和能力,全凭感觉。
少年以贺茂源生老师的名义和她聊了很久,还说了平生第一个谎言,直到今天在席上又见到了她,看到她扫去了脸上的阴霾,少年很高兴,却又不免难过,如果贺茂源生还在,这滴泪或许就也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而第三滴乃至几乎往后的所有眼泪,都是为一人而流,这个人太重要了,以至于少年的泪水满是悔意和回忆,遗憾自然也不少,少年甚至想,如果她今天在这里,自己又该是何种心情呢?可能少年也不知道,毕竟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少年花了不少时间才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而在这之前,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期待,不曾有过不悦。
少年简单的说了一些,颇有小孩子的口吻,虽然事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效果总归是好的。后来,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开始了今天的盛宴,少年在人们的无尽赞誉声中悄无声息的落了一滴泪,可以确定这突然的变故是有意义的。是为他们伤心吗?少年环顾四周,大脑一阵眩晕,眼前浮现出一段模糊的荒凉景象,这是少年无意丢失的过去?还是偶然预知的未来?
猫又游走在众人脚下与村子里的寻常家畜争抢掉落的骨头,但经验不足,略显狼狈,无奈之下只能回到少年身边蹭吃蹭喝,活脱一个家猫形象,一点妖怪风骨都不见。
当然,在宴席上除了吃肉外也少不了饮酒,毕竟无酒不成宴席。其中当属男人喝的最为尽兴,因为不光是可以光明正大在女人面前饮酒不说,还可以借酒消愁。
无奈啊,男人也是不容易,早就过了可以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年纪,还抱有一丝对未来的侥幸,却还是处处碰壁,这让他在外人的眼里像个笑话,男人也自觉难堪,但梦想二字又怎能轻言放弃?
男人借着酒劲对着少年倾诉,像自己这个偏安一隅的且名不见经传的中年大叔,却偏偏有这样一个与自身现状毫不匹配的宏愿,这是一种悲哀吗?
少年沉默寡言,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一味的喝酒吃肉,因为他也在想,梦想不就是一种对未来的寄托吗?人,不就活个盼头吗?
那不知未来是为何物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那加上我,你又是否离你的梦想更近了些呢?”少年突然问道。
男人愣了一秒,酒也醒了半分,随后认认真真说道:“如果有先生的帮助,这个梦想也就有了希望。”
今日之后,男人重整旗鼓,少年也有了正式的工作,不过这只能算作是一个副业,至于主业,在宴席之上大伙一致同意,推举少年继任村子里的新任村长。
少年盛情难却,顺着众人的意思莫名其妙的走上了仕途,也算谋了一官半职。但这却与市面上的任何官职都有所不同,这不归幕府将军管,也不是天皇的授意,是选自民众,在这个时代,也许是先例。
俗话说,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然后尽人事,后而听天命。少年知道这个道理,为了不辜负他人的期待,自己定当尽心竭力。
只是这个外表常常使他遗忘,自己其实还是个“孩子”,在看到与自己同龄甚至稍大一些的人管自己叫先生的时候,感觉还是有点别扭,不管怎么说,加上村长二字倒是顺耳了很多。
所以少年还是更喜欢大家管他叫村长先生,至于自己的名字既没有人问,自己也不在乎,所谓姓名无非就是个行走世间的名号,本就可有可无。
只是少年仍会在某天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一个人来到院子里眺望高天的明月,怀念那个明明只相逢了一天两夜却宛如相识半生的女子。关于她的名字,是真的很重要。
至于感叹什么的,倒是无从提起,少年自说自话。
“我只不过是想再见她一面,不说话也好,她看不到我也好,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就像天上的月亮都会有阴晴圆缺之时,我又怎能奢望太多,我过得已经很好了。”
少年环顾四周,满家灯火尽收眼底,然后发自肺腑的笑了笑,一切就都过去了。朝前看,不要回头,哪怕停滞不前,也万万不能回头。
但白天还是好的,既没有月亮,也会有很多人和事缠着他,尤其是男人,时不时就来找他询问一些铸剑事宜,少年不懂铸剑一事,但他知道怎样才算是一把好剑,只需一握便知。
少年一口回绝,这几天有点忙,因为要跟着老人熟悉一下村子上上下下一共家畜几头,良田几顷等诸多事宜,在过几日就能跟着男人一道去镇上铁匠铺里监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