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邹楷来赌场时,我特意跟着去了一趟贵宾厅。
现在,整个四海厅的叠码仔,基本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没办法,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在这场对赌中,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而且有关贵宾厅的一切,也都是我一手搞出来的,这几乎是明牌。
叠码仔,没有蠢的,这个时候岂会站错了队?
这不,我一到贵宾厅,但凡见到我的人,经理也好,叠码仔也罢,全都主动跟我问好。
“叶总。”
“明哥。”
“叶先生。”
对这些问候,我都只是点点头便罢。
听惯了这些顺从的声音后,不合时宜的声音,就越发显得刺耳了。
“叶先生真是好大的威风。”
一间包厢门前,康若惜冷冷盯着我,身后站着俩人,刘晓菁以及一个穿了荷官制服的青年。
那青年有点面生,似乎是新来的?
就在我打量那陌生荷官时,康若惜又道:“叶先生,咱们之间的赌约还没完呢,现在就一副主人的姿态,你也太过着急了点吧?”
我看向康若惜,笑了笑,这小妮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有底气了?
“我听说,昨天有个人来贵宾厅输了三千万?”
康若惜还不至于太蠢,她那三千万的帐,并不是直接以私人的名义汇到贵宾厅账户的,而是以‘赌博输了’的名头,划到贵宾厅户头的。
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从自己腰包里掏出来的钱,此时我专门提起这事,等于是在戳康若惜的肺管子。
果不其然,一听我提起这事,康若惜那张笑脸立刻僵住,随后瞬间变得阴沉,偏偏这妮子嘴上还不服输,没笑硬挤笑的道:“生意嘛,有赚有赔,咱们办赌场的更是如此,有人能在贵宾厅赢钱,自然也有人会在贵宾厅输钱。”
说完,她还别有深意的瞥了邹楷一眼。
我淡淡一笑,对邹楷示意道:“邹总,要不今天我陪你上桌?”
邹楷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那敢情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康若惜冷冷凝视着我:“叶千明,你什么意思?”
我摆摆手:“哎,我只是陪陪邹总嘛,放心,我不会上手玩牌的。”
听我这么说,康若惜方才放下心来,但还是道:“既然叶先生有闲心上桌,那我也上桌好了。”
我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笑道:“好啊,那就一起吧。”
我们几个一块进了一间包厢,随后由康若惜亲自下令,让那眼生荷官发牌。
赌的人只有邹楷一人,可围观的人却足足有三人,我,康若惜,刘晓菁。
从那荷官开始洗牌,我的余光便盯住了他。
出乎我预料,他洗牌的时候两手都很干净,发牌的时候手法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就是很正常的发牌手法。
邹楷一局局赌着,有输有赢,而不管他把赌注叫的多么大,那荷官都没动过手脚,输就是输,赢就是赢。
等邹楷玩了有两副牌后,我算是看透康若惜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这荷官绝对是老千,这点看他的手就能看出来。可明明他是个老千,却一次都没出过千,这显然是康若惜特意交代的。
说白了,康若惜是在向我证明,用她那套从法国带回来的新制度,是能够让赌场稳赚不赔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邹楷玩了一个多小时,输多赢少。他带了五百万筹码来的,此时还剩下二百多万。
不能闯关,不能翻倍,不能斩龙,不能连庄。
这极大降低了玩家赢钱的概率,即便赢,也只是小赢。
我从没说过康若惜在法国带回来的这套制度不好,相反,我也很认同这套制度,人家欧洲赌场一直靠这套制度屹立不倒,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但归根结底,欧洲是欧洲,亚洲是亚洲,地域不同,赚钱的方式也不同。
明明有更好的赚钱方式,为什么要舍弃本来的法子,改而用外来的法子呢,不怕水土不服?
说白了,康若惜是在跟我抬杠,是在炫耀她的成果,是在让我在她面前低头。
琢磨过味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桌上的人纷纷看向我,包括荷官跟邹楷。
康若惜皱眉道:“叶先生为什么发笑?”
我撇了撇嘴,看向荷官,正色问道:“这么发牌,有意思吗?”
荷官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康若惜。
我也压根没期望他回答,随后便看向了邹楷,又问:“这么玩,有意思吗?”
邹楷微微皱眉,琢磨片刻说道:“说实话,恨不过瘾,感觉束手束脚的,有时候明明能多赢,却偏偏不能接着赢了,感觉……感觉跟带了套似的,总有一层东西挡着,太憋屈了。”
我笑了起来,竖了个大拇指:“邹总这个比喻,精辟。”
看向康若惜,我问道:“这下你明白了吧?”
康若惜反问我:“明白什么?”
我无语的锤了锤额头,叹了口气道:“来赌博的人,都是来找刺激的,而你的这套规矩,极大消磨了客人的激情。这也就是邹总,能坐着玩这么久,换了别人,你觉得别人还愿意在这玩吗?”
不等康若惜说话,我又道:“照般欧洲那套规则,行不通。起码你就这么都搬过来行不通,要有所改良。你也不想想,欧洲,xidu都不犯法,何况赌博?”
“再有,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康若惜不解的看着我:“我忽略了什么?”
我淡笑一声,反问道:“蒙特卡洛赌场是谁开的?”
康若惜愣了下,眼中隐隐闪过明悟之色。
我继续道:“蒙特卡洛赌场是人家摩纳哥皇室开的,皇室差钱吗,人家不但不差钱,本身还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人家开赌场,压根也没指望赌场能赚钱,所以有这套规则。”
“这就跟古董似的,皇帝也喜欢古董,还喜欢造古董,可皇帝造古董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为了自己玩。可别人的造古董,那就是造假,就是为了利益。”
“再一个,欧洲很多赌场都是国家开的,比如芬兰跟新西兰的赌场。这些国家开设的赌场,也实行这套制度,人家也没指望赌场赚钱,人家想要的是平稳,让赌客心平气和的在赌场玩,不要上头,不要动不动就抛家舍业倾家荡产。”
我难得的耐着性子好好的给康若惜上了一课。
“你在看英国的赌场,从英国有赛马开始,背地里的交易就没断过,到现在开设赌场,也是一样的,我把话撂在这,英国的赌场,没有一家是没有黑色背景的,开了赌场,他们什么不能经营,色,药,钱,什么都能干。”
“再说美国的赌场,你以为拉斯维加斯为什么每年都办‘扑克王大赛’?那是要带动整个拉斯维加斯的经济,那是要告诉全世界的人,赌博能一夜暴富,进而吸引全世界的赌徒都奔赴拉斯维加斯。”
“国家办赌场,皇室开赌场,人家是为了玩,不求财。咱们呢,咱们是为了实打实的利益。我这么跟你说吧,真把蒙特卡洛赌场那套搬过来,赌场也好,贵宾厅也好,利润直接砍半,这都是往好了说,你能接受这个结果吗,起码我接受不了,我想,你爹也接受不了。”
我由衷劝道:“蓝道,就是这么脏的一个地方,康小姐,听我句劝,你不适合这里。”
话落,我点了根烟,目中流露感慨之色。
我想我爹了……
有关蓝道的事,有关世界各地赌场的事,都是我爹告诉我的。对赌场的事,我爹那是如数家珍,好像世界上那些顶有名的赌场,他都去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