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头埋在楼思怀中的七月眼睛大睁，站直。
脸朝涌思书院山门侧，露出了一个完美的侧脸。
傍晚的霞光打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分外动人。
“我这样的睁眼瞎，还是不耽误姐姐了。”
眼尾处，七月看见，一个黑色身影前行的脚步刹住，动作顿住。
晶莹的眼泪从对着山门的左眸中缓缓滑下，美人垂泪，不知多少人心揉成一团，生疼，就连流沙竟也生出了两分怜悯之意来。
那黑色身影周身冷意外放，对着七弯八拐，看不到尾的队伍，冷冷下了命令。
“涌思书院今年新弟子名额已满，诸位请自请离开——”
原先站在楼思身后，等了许久，眼见着终于要轮到他的油头男人立时被气昏了头，跳出了队伍，尖声质问：“凭什么？”
黑衣男子冷笑，轻轻一勾手，前一秒还在说话的男人，下一秒便人头落地，鲜血喷溅。
小满站得近，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温热，她颤着手摸了摸，随即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
身子一软，往后栽去。
不远处黑色的身影抢在楼思之前，闪身接住了七月。
“阿月——”男子神色慌张，惊呼。
陌生的怀抱似乎让七月慌乱，她惊恐地伸手乱抓：“姐姐，姐姐——”
无意间，手指划过男人的脸，抓出了三条见血的口子。
楼思适时拉住七月乱抓的手，将人拉出了男子的怀抱。
电光火石间，一个红色的身影闪出，随即便是一声响亮的巴掌。
七月身子不受控制飞出，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撞在了涌思书院山门的石阶上，耳朵和嘴角都渗出蜿蜒的血来。
流沙瞳孔放大，盯着她的手，她明明没有那么用力。
可想起自家主子被抓伤的脸，她便只剩下怒气了，胸脯上下剧烈起伏着。
刚想转身去查看自家主子情况，谁料，脖间一凉，窒息感瞬间蔓延全身。
“你怎敢伤她？”身后的男人语气冷到让人遍体生寒，忍不住打颤。
她挣扎着，想要解释什么，身后人却如同扔一个不要的杯盏般将她甩开，重重摔在地上。
五脏六腑如遭重击，她蜷缩在地，疼得冷汗直下，却怎么都比不上此刻的屈辱。
主子，何时这样对过她？
见到如此相像的脸，为何主子不对其动手，反而还出手伤她。
明明，她让人将主子请来，是要让这个女人死的。
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另一边，小满虚弱地抬不起手，像一个破碎的娃娃，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流下。
楼思见状大怒，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应元尊者，冲到小满面前，红了眼：“你们涌思书院未免欺人太甚，不过是无意抓伤了人，便下如此狠手，妹妹已是眼盲，如今竟是连命也不放过了。”
“不是的，楼姑娘，我们并非……”司应元此时急得恨不能长两张嘴。
“住口，什么劳什子涌思书院，我们不去了。”
司应元攥紧了拳头，看向地上蜷缩的流沙，此刻也只剩下了不满。
黑衣男子从容地擦了擦方才掐过流沙的手，矜贵非常。
他的眼睛如鹰一般，死死锁在小满的脸上。
“既然是我涌思书院的人伤了这个姑娘，涌思书院自然要将她治好才行。”
他边说，边走向小满，看似从容不迫，但楼思看得出他脚步微乱，急切。
“不必了，我们不稀罕！”楼思扶起小满，就要离开。
下一秒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震开，她不挡，只是任由这力将她推离。
只退了几步，腰肢便被一只手揽过，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待她站定，抬眼，便看到司应元神色紧张，那模样，就像是担心珍宝一般。
对视了两秒，楼思偏头垂眸，司应元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手指弯曲，纵使不舍，他还是将手慢慢收回。
“抱歉，冒犯了！”
“呵！”楼思冷哼，余光瞥向司应元的跳动的胸膛，藏在袖中的手绷得很直，像是一把利刃，随时会插入那胸腔。
“尊者，你说，人的心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
不知为何，司应元的心漏了一拍，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他想要从楼思神色中找出点什么，可楼思已经转身看向了小满。
男子将楼思推开后，伸手接住了向下倒的小满。
指尖轻绕，源源不断的金色流光从他指尖飞出，萦绕在小满四周。
如纸的面色渐渐有了血气，小满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可惜一片雪白的眸子看不出。
她抽回了被抓住的手肘，往后退了两步。
男子收回术法，似不解：“姑娘，你的伤还未——”
“恶心！”七月直接打断了男人的话：“谁咬你猫哭耗子，放任你的人打伤我，又装模作样来救我，真恶心！”
男子向前两步，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低低唤了一句：“阿月！”
“你走开，我要回家！”七月伸手，想要推开男人。
可脚下一软，身体一歪，竟晕了过去。
男人立即伸手接住，将人拦腰抱起，化作一道流光，向山上飞去。
“妹妹！”楼思惊呼，朝着山上追去。
司应元上前拉住她的手肘：“别急，我带你上去。”
躺在地上的流沙眸中控制不住流下泪水，她怨毒地看着两人飞离的背影。
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除了那个人，还有谁会让主子这么紧张，竟连她也不顾。
目光淬毒，就连那张脸都扭曲起来。
她指甲抓在石头上，断了好几个，渗出血来。
黑云压过，一道刺目的闪电劈下，像是要将天分成两半。
大雨倾盆而下，台阶上，石缝里的血迹瞬间消逝在雨水中，不留痕迹。
流沙脸颊上沾满了发丝，山门的弟子不敢靠近，她第一次如此狼狈。
咬牙支撑着坐起，她手指弯曲握拳：“都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追月公主？”
谁都别想抢走主子，谁都不能！
她支撑着爬起，摇摇晃晃向山上走去，周身黑气缭绕，仿佛从地底爬出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