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县令荀富已经被关押,新任县令是个老老实实的年轻人。
本官一个月后再来查看,倘若那时再有人被活活饿死,本官必然要来管上一管!”
“青天大老爷!”
现场在沉默了十息之后,一名老汉忽然喊了一句。
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接下来现场直接沸腾了,百姓的高呼振奋人心,就连那些新加入的黄巾降兵都在抹眼泪。
现场吵吵嚷嚷近一小时,大军这才缓缓出城。
起初夏侯懋还没注意,自己的队伍多了五万人,粮草辎重竟然多了五万多车。
招来各军主簿一合计才知道,昨夜俘虏的私兵竟然多达五万,粮草多达一亿二千万石。
为了托运粮草,昨夜各军挨家挨户的用粮食换马车。
要不是马车不够,乐进等人还想多运一些粮食。
现在好了,因为辎重太多,行军速度当真是慢的要死。
夏侯懋也没办法,现在扔下粮食多少有些不合适。
他前后看了看,队伍长达十几里地,有些士兵身上竟然背着大包小包。
原本黄劭应该坐囚车,可是现在只能带着枷锁步行。
原来的骑兵部队,现在都变成了步兵,因为要驼粮食与军械。
夏侯懋担心再次遇到埋伏,所以一早就派出了海东青。
扶沟县就在前方,那边现在更加荒凉,人口估计已经不足三千,连个大型村寨都比不上。
再往前是通许县,那里从前是个小镇,因为百姓不怨搬迁,所以修了一座城邑。
城墙矮小不说,而且非常单薄,就该噗通人家的院墙似的。
像典韦那种大力士,三脚之内肯定能踹倒。
再往前就是陈留外围,所以那座看似单薄的通许县城邑,一定藏有黄巾。
那边的居民生活如常,甚至有许多商铺开门做生意,这绝对不正常。
临近中午,又有几只海东青回来,夏侯懋听完消息又是一阵头大。
卢植二人去了太康县,那边早已在五天前就被黄巾军占领了。
他们去那边,多半是想围魏救赵,顺便补充兵员。
只可惜,他们的兵法计谋玩砸了,这回又中了埋伏。
四千骑兵现在只剩一千五百人,此刻正往通许县逃窜。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已经没了活路。
夏侯懋皱眉沉思片刻后,还是招来了沮授与乐进等人。
“卢将军他们……”
夏侯懋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感觉就像自己在嘲笑那个老头。
众人见他脸色不对,都以为卢植已经阵亡,所以脸色都垮了下来。
“他们去了太康县,再次遭遇伏击,此刻正逃亡通许县!
那里看上去民风淳朴,甚至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
沮授接口道:“糟了,这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其他人全都反应了过来。
许攸道:“扶沟县距离通许县有二百多里地,而且道路十分崎岖,没有一天一夜急行军,根本赶不到!”
田丰叹息道:“看来黄巾军内部有高人指点,他们一早就在陈留郡外围布置了重重防御!”
夏侯懋皱眉道:“现在有两个选择,究竟是把决战之地放在太康,还是放在杞县?”
事实上,夏侯懋一早就有了决定,因为小道作战对己方不利。
他就是想知道,这几块料究竟有几斤几两。
史书把他们吹得神乎其神,夏侯懋总觉得他们有些沽名钓誉。
许攸等人都不想率先发言,以免被人嘲笑,最后还是沮授先开口。
“此去通许县路途遥远,且道路十分崎岖,八成会被多次伏击,乃下下之选!
去往太康县,再转道北上,虽然绕了一圈路,可是却一路平坦,且辎重容易通过!
与我军来说,此乃上上之选!
只是太康黄巾刚刚胜了一场,士气应当高涨,我军不宜力敌!”
沮授抛砖引玉,郭图立即接口道:“太康多面环水,即便是正面攻打,也是得不偿失!
最好的办法是联系当地官员与乡绅,最起码也得有个向导,否则必然损兵折将!”
许攸道:“此事不难,我军内部应该有太康兵卒!”
然而这个时候,田丰一直在摇头,而且皱眉不已。
夏侯懋笑了笑,不过也没开口问他。
果不其然,数息后田丰道:“那太康县说是两面环水,可其实是多层次环水,自古以来都是英雄冢!
即便有向导,可依旧是个易守难攻的凶险之地!”
众人闻言皱眉不已时,而乐进等人则是一言不发,因为他们也没遇过这种情况。
众人踌躇不已,就连沮授都给不出好计策。
最后还是夏侯懋说道:“改道去邻水湾扎营修整,三日后由四重邱直插通许县!”
众人闻言大惊,因为所谓的四重邱是荒野之地,那里根本没有路可走,相当于在荆棘丛中穿插。
如此一来,所有辎重都得丢弃,等到了通许县就得饿肚子。
乐进慌忙道:“司空大人不可,如此行军至少得六七日才能抵达通许县!
不如由末将……”
“住口,本官的话是命令,不是给你用来讨论的!”
夏侯懋一发怒,在场众人都不敢再谏言,因为之前那八大将领的事还历历在目。
众人散了,可是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只有沮授,他总觉得夏侯懋没那么蠢,因为这不符合他的思维逻辑。
许攸三人离开夏侯懋的马车旁后,在路边小声嘀咕。
许攸道:“你们说,司空大人是认真的吗?”
郭图皱眉道:“也有可能!试想一下,倘若我军突然出现在通许县,情况又当如何?”
田丰摇摇头,“就算为了兵贵神速,那么修整三日何解?”
田丰的问题抛出来,许攸和郭图都不说话了,因为根本解释不通。
倒是后面的沮授,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某些问题又难倒了他。
乐进还在生气,他忽然觉得夏侯懋就是个执拗的小屁孩,如此行军非得吃败仗不可。
大军到了邻水湾,这里的确是个扎营休息的好地方,只是背后这悬崖,怎么看都让人感觉不舒服。
沮授打马四处看了看,心说坏了,这特么是被伏击的天选之地。
夏侯懋这厮是疯了吗,在这里住三天,黄巾军一但得知消息,就算不想来偷袭,也得……
等等,伏击?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难道……
沮授明白了,所以立即惊恐的看了一眼马车里的夏侯懋。
这是个妖孽!
沮授在心中如此评价了一句,随即准备打马下山。
可却在此时,他看到乐进等一众将领也来勘察地形。
乐进依旧在嘀嘀咕咕,沮授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他再继续发牢骚,军中非得生出哗变不可。
“乐将军!”
“军师有礼!”
“诸位有礼!”
“军师你好歹也是个文官,刚才为何不谏言!”
沮授叹息一声,随即低声道:“乐将军你还没看出来吗?
司空大人是故意说给众将士听的,难道你就没发现这不符合司空大人的性情吗?”
几位将军一听,的确是这么回事。
自从那晚杀了几名不听话的将军后,夏侯懋说话一直客客气气,就算讨论兵法也不会骂人。
“军师大人,可我还是不明白司空大人的意思啊!”
看着乐进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沮授笑道:“尔等好好备战就对了,司空大人的计谋一但传开可就不灵了!
到那时,我这个泄密者,恐怕就要被斩首示众了!
呵呵呵……”
沮授笑着打马下山,弄得乐进等人心里跟猫挠似的。
“你们说,这是计谋吗?大老远翻山越岭,还把粮草丢了,这也算计谋?”
那位大块头华培道:“这种事您乐将军慢慢想,俺得找那个典韦再较量较量!
俺还不信了,怎么能连三招都接不下呢!”
华培也下山了,气得乐进直皱眉。
倒是那位耍大锤的秦锤,他笑呵呵的劝道:“乐将军您还没明白呢,司空大人的计谋不能说,说了它就不灵,您这不是较劲嘛!”
乐进闻言似乎明白了,随即苦笑一声,心说自己可真是太糊涂了。
天色擦黑时,邻水湾上游有几人摸了过来。
而黄巾降兵中,也悄悄溜出去一人。
双方交头接耳的说了几句后,又各自返回。
来接头的人来自扶沟县城,原来城池依旧在黄巾军的手中。
人数虽少,可依旧不是县令周生能反抗的。
不久之后,一匹快马从扶沟县城奔出,那人直奔太康县而去。
感应到这一幕的夏侯懋,这下总算安心了。
他好好睡了一觉,因为昨夜在许昌城根本没睡着。
豫州黄巾原本是刘僻的队伍最大,后来刘僻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的队伍也就分崩离析。
有十多万人投靠了龚都,而且其中没有老弱妇孺。
换句话说,现在拥有三十万大军的龚都,其实是黄巾军的头号硬茬。
反倒是声势浩大的何曼、何仪两兄弟,总人数虽然超过了六十万,可至少有一半是非战斗人员。
次日一早,太康县的龚都收到了密报,夏侯懋在邻水湾扎营修整,三日后野道兵发通许县。
密报中还提到了夏侯懋有军粮超过五万车,这下给他馋的不行。
这个时候,龚都还不知道邻水湾是个什么地方,所以立即招来属下查问。
这一问不要紧,龚都手下的领兵将领一个个请命出战。
“好了,那个毛孩子是不是懂兵法本帅不清楚,可你们倒是像极了贼寇!
这一个个的,都是那么没出息!
都说了,咱们要当正规军,不能什么时候都跟菜市场买菜似的!
如此这般没规矩,将来如何名扬天下?”
龚都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现场总算安静了下来。
那位狗头军师笑了笑,随即开始介绍扶沟县地理情况。
龚都听完后算是明白了,绕道去扶沟县城驻扎不方便,所以邻水湾是绝佳之地。
那位狗头军师又道:“渠帅,依某家看来,这小子也有可能奔着咱们来!
试想一下,他带着五万车粮草走山路,行军速度简直没法说!
所以我军依旧可以在周围河畔设伏,如此当可稳操胜券!”
他的话本来没毛病,可是那群武将心里当真痒得很,所以他遭受到了一阵阵的白眼。
其中一人道:“你个傻不愣登的狗头军师,如此良机错过之后,岂不叫何氏两兄弟捡了个大便宜?
倘若我军俘虏这十五万人,形势又当如何?
真是的,你这么怕死,怎么不回家躲在女人裙摆下呢?”
这位不是旁人,一听他那张犯贱的破嘴,谁都知道他是臧霸。
这人上一回闹黄巾被陶谦俘虏,后来跟着陶谦去了徐州。
再后来,陶谦嫌弃他嘴臭,而且手底下兵卒一个个痞里痞气,所以就给了一些钱财打发了。
臧霸无处可去,所以又去豫州投了黄巾。
起初别人都不要他,因为这货真的招人烦,就连大大小小的山匪都看不上他。
只有龚都,他想打造正规军,听说臧霸打仗没的说,所以就把他从某个小山寨要了过来。
而臧霸也没令他失望,短短一年间,臧霸训练的士兵个个嗷嗷叫。
所以旁人骂军师,龚都都会呵斥,唯独臧霸骂他,龚都只是一笑而过。
根据臧霸的设想,拿下夏侯懋十五万人之后,龚都这边就可以进军洛阳了。
那一路上的汉军,都不怎么样,他甚至没把镇守虎牢关一带的益州军放在眼里。
事情敲定之后,接下来就是如何部署偷袭计划。
理论上,只要他们能悄无声息的靠近邻水湾十里,就算夏侯懋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无力再回天。
臧霸就是这么自信,因为他这一年来,给部下兵卒训练了各种兵阵。
然而臧霸回去领兵后,那位狗头军师因为心里有气,所以就给龚都谏言,说臧霸的威望越来越高,隐隐有取代他龚都的趋势。
本来这种事,只要稍稍有点胸襟的统帅,断然不会猜忌左膀右臂。
可问题是,在黄巾军中这种事屡见不鲜。
旁人不说,他龚都的渠帅位置就是这么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