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此事一旦传遍天下,那么天下士子都会惧怕夏侯懋。
将来若是挥军北伐,北方豪族一定拼死抵抗。
因为屁股干净的世家大族,整个天下几乎没有。
可若不处理,那么建业城的百姓,就会对夏侯懋这个海王失望透顶,最后一定会失去民心。
所以这是个两难选择,一旦处理不好的话,东吴可能出现大规模动乱。
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孙权刚刚直接拍屁股走人。
“无妨,岳父大人尽管说便是!
哪怕您说,这些人罪不至死,甚至可以全部留用,寡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听见这话,徐林总算反应过来了。
夏侯懋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但是有些反骨仔,必须给点教训才是。
至于今后会不会翻旧账,那就得看那些世家大族怎么做了。
想通此节,徐林道:“古语有云,杀人者偿命!
可是,并没有哪句古语说,贪腐者一定得偿命!
而且即便是贪腐,也罪不及家人”
“故此,依下臣愚见,城内官员有贪腐者,给予降职或罚款即可!
若有心存侥幸,甚至是恶意散播谣言,损毁王上名誉者,或下狱,或流放处理!”
“您看......如此处理......可妥?”
夏侯懋想了想,随后翻开自首者的供词。
“这个,此人状告张温谋财害命,当街将某娼妓活活打死!
杀人偿命,此类刑事案件绝不姑息!”
“呃......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年,查起来恐怕......”
徐林心说,如果为了一名娼妓,而追究一名豪族族长的罪行,恐怕又会闹出不小的风波。
夏侯懋算是看出来了,徐林这人的性格属于万精油,只要事不关己,他什么事都能大事化小。
如果是这样的话,东吴民怨根本无法平息。
“无妨,我海国设有刑部,即便建业城没有适合执掌刑法人员,其它州郡也能找出三五人来!
来人,传令给满宠,以刑部侍郎身份,暂理吴州刑法事务!”
“诺!”
夏侯懋亲兵立即去放信鸽,徐林虽然心里咯噔一下,但是根本不敢劝阻,因为今天夏侯懋已经做出了很大让步。
东吴那些巨贪的战绩,如果传遍天下,就算夏侯懋不追究责任,他们将来也没脸在官场混。
而这里夏侯懋刚刚有了决策,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
一些世家大族总算安心了,因为他们最怕夏侯懋直接高举屠刀,然后再来个无限扣屎盆子。
最后的结果一定会像兖州东郡的王氏与吴氏一样,他们一定会身败名裂外加家破人亡。
绝大多数贪官被警告,但是夏侯懋又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百姓那边的情绪又得到缓和。
所以接下来的建业城,再一次归于平静。
只不过,有些不安分的豪族,终究没有好下场。
例如张温所在的张氏,入室盗窃大批钱财这件事,是张温亲自安排的。
参与的家族不少,不过大多数是张氏的附属家族。
这些豪族的私兵不少,加起来有个七千人左右。
只不过,这些人处于散兵游勇状态,说白了就是江南游侠组成的乌合之众。
论单兵战斗力,这只军队堪称天下第一。
可是论战场配合,他们还不如普通衙役。
现在就是这样,他们驻扎在土地庙,被周泰手下那名校尉率领五千人团团围住,一个个只知道各自为战,领头者根本无法号令他们。
战斗陆陆续续打了一个多时辰,临近中午时,有许多胆大的百姓来围观。
其中就有夏侯懋的人,有些更是有说书人的身份。
“啊呀,原来是张氏派人盗窃了孙司空府邸啊!”
“据说张氏的张昭,曾是孙氏重臣,他们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那还用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更何况张昭都死了,孙氏江山也丢了,他们这是趁火打劫!”
“不对不对,你们都错啦!
听说张氏那个败家子族长,逼着海王跟他赌钱,结果把家产输光了!
所以啊,他没钱了,这才派人半夜去抢劫!”
“哎哟,这不是强盗行为吗?
当初是谁说,他们张氏是书香门第,断然不会做那些苟且之事的?
我呸,都是吹牛皮吹出来的,连俺们要饭的都不如!”
“谁说不是呢!哎,你们还记得吗,那个张温前年在大街上打死人,官府一直不敢管!
刚才我听说啊,海王好像要管这事!”
“哦,对对对,刚才菜市口那边好像有人说,海王要派北方酷吏满宠来查案,专门为咱们老百姓伸冤!”
......
土地庙附近的百姓越聚越多,即便前方还有游侠在战斗,但是人们似乎完全不在乎。
古代人也一样,都喜欢扎堆看热闹。
而有些人,纯粹喜欢聊八卦。
特别是那些家长里短的事,那传播速度堪比后世的电报。
一个时辰不到,张氏抢劫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而一些与张氏有关系的人或家族,忙不迭的与他们撇清关系。
另一边,桓彝府上也被围得水泄不通,这边的战斗更加激烈。
因为他们之前没有参与赌博,所以私兵与家丁一个都没有遣散。
周泰带着四万东吴军,将桓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要说周泰这人也真是的,夏侯懋交代的舆论压力施加法,这货是一点都没学到。
他只是派人在桓氏府邸外围游说,让他们交出东西就能免罪。
没有人知道所谓的东西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们杀光了顾氏嫡系。
桓氏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联络城内其他家族,打算给夏侯懋来个临时兵变。
而周泰呢,这货依旧想着昔日的交情,打算对他们网开一面。
夏侯懋为了让这货长记性,并没有打算干预他的行动。
另一头,城外的乌头山,一名东吴校尉带着五千兵马,将整个山头围了起来。
因为是悄悄行事,所以他们很快就有了收获。
只见一名有些熟悉的面孔,骑着一匹老马慢慢悠悠的上了山。
随即有一队满载货物的马车从山上下来,车上依旧盖着黑布,领头者依旧是脸熟男子。
一名小校道:“赵将军,那不是荆州降臣糜芳吗?”
“是啊,我说为何如此眼熟呢!”
“不用等了,小五你带人把他拦住盘问!
他要是不老实就给我往死里打,他要是有援兵肯定会传信回山上,咱们再给他来个抄老窝!”
“诺!”
名叫小五的小校去了,很快把糜芳的车队拦了下来。
糜芳原本在思考什么事,见到眼前出现一对东吴兵卒,顿时吓得不轻。
“这位将军,本官乃新任建业城县丞,不知阁下因何拦路?”
“行了,知道你是县丞糜芳糜大人!
我且问你,为何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乌头山?”
糜芳气得不行,因为他是文官。
理论上,在这个时代,武将就算周泰那样的正牌将军,见到他也要下马行礼。
可是,眼前这个军中小校,不行礼也就罢了,还要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嘿,问你话呢!”
小校呼喝一声,给糜芳吓得打了个哆嗦。
“本官来此拖运货物!”
“是何货物?”
“日用杂货!”
“为何来乌头山拖运,而不是去港口?”
“港口仓库租金贵,本官只好将仓库建在此处!”
“你干这勾当多久了,还有哪些人参与,速速从实招来!”
这个名叫小五的小校,也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已经忘了,人家糜芳就算是降臣,而且是个芝麻绿豆官,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文官。
更何况现在吴国没了,他们都算是降臣,谁也不比谁高贵。
而他一个军中小校,在建邺城随时可能被弄死,可他却不自知。
他此刻只想办好上司交代的差事,以取得上司的彻底信任,这样才能官运亨通。
“一年有余,只有我糜氏子弟经营小买卖,并没有外人参与。”
糜芳心中虽然有怒火升腾,可他却不愿与东吴旧将发生冲突。
即便他们要抢劫,那就随他们抢,相信为了这点货物他们不至于杀人灭口。
然而糜芳却错了,这位名叫小五的小校,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下马,掀开篷布检查!”
糜芳无奈,只好依言照做。
篷布被掀开,里面的确是一些来自徐州的工业特产。
例如香皂、花露水、疗伤药、酒水,以及一些花式各异的布匹。
藏在附近的赵形校尉看得很清楚,于是他赶紧走了出来。
“实在抱歉,在下轻骑校尉赵衡,给县丞大人陪个不是了!
我等奉海王之命,来乌头山查看情况,有得罪之处请大人海涵!”
要说这名校尉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说话不像小五那么冲。
糜芳一拱手,随即道:“既然是海王之命,那么还请赵将军辛苦一躺,随下官去山上看看,也好洗刷在下的嫌疑!”
赵衡笑了笑,随即与小五耳语几句,接着带人往山顶走。
其实乌头山也没多高,所以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山顶。
此刻的赵衡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糜氏要在这里弄个仓库,因为这里可以停靠小船,算是个微型码头。
虽然这里的货物吞吐量,完全无法与大型港口相提并论,但是用来养家糊口却是没问题。
还有一点很重要,这算是私人港口,所以不用交税。
糜芳也知道,与夏侯懋直接交底,这里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交税。
可是,与其被怀疑图谋不轨,还不如早早捞个心安。
更何况,糜氏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他不想被全部公之于众。
乌头山这边的仓库与微型港口看完,赵衡立即领兵返回建业城。
三天后。
土地庙那边的乌合之众投降,因为他们没吃没喝,张氏又被衙役下狱,所以他们没理由继续战斗。
倒是桓彝,他率领的家族私兵,竟然挡住了周泰的六次大规模进攻。
夏侯懋倒是好奇了,按理说周泰就算是个无脑莽夫,也不至于连个宅子都拿不下。
还有,周泰兵力比对方多八倍,就算指挥不当也不可能拿不下来。
整整六次大规模进攻,火攻肯定是用过了,但是似乎为奏效。
因为好奇,夏侯懋便派人去问了一嘴。
结果周泰亲自回来报告,他仔细说明了开战后的经过。
原来,桓彝家族住宅区,早已被他打造成了坚固堡垒。
简单来说,他的才能有点类似秦虹,而且他还擅长进攻。
夏侯懋笑了,随即道:“既然如此,那周将军你便撤军,先让兄弟们好好修整一番!
至于桓彝那边,你派人悄悄传信给他,只要他能自证清白,又或是给出屠顾氏的合适理由,寡人尽量不追究他的责任!
传话时要诚恳,不要漏了马脚!”
周泰见夏侯懋的表情丰富,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周泰亲手写了一封信,并亲手射进桓氏客厅。
随即,周泰撤兵了。
这场仗打下来,虽然夏侯懋半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可是周泰心里很不好受。
不仅是他,他手下的校尉们,一个个也是垂头丧气的。
他们宁愿夏侯懋过去骂他们一声废物,也不愿这样整天被好酒好肉伺候着。
军营中,一些老兵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
“呜呜呜......俺当兵十五年了,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呜呜......你小子能不能不要哭了,弄得好像只有你心里难受似的!
整天好酒好肉伺候着,可咱却打了这么窝囊的败仗,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心里难受吗?”
......
本来营中只有几个人一边哭一边发牢骚,可这种事就像是会传染一样,很快全营将士都在抹眼泪。
周泰直接懵圈了,他原本以为只有他自己一人觉得不是滋味,可没想到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最后没办法,周泰只能站出来承认,是他这个将军无能。
为了激励士气,他告诉营中将士,下次打个打胜仗报答海王便是。
这边的事夏侯懋不清楚,因为他正在迎接满宠的到来。
半年了,满宠重伤来到海国,一直被夏侯懋好生招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