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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她的那些年(2)(1 / 1)


然而,就在那年冬天,顾晟希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的秘密,他的爸爸是希曦集团的总裁,他已经与之相认。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为我详细地叙述了一遍,他说他总有一天会继承他父亲的产业,不会再让人瞧不起,他说会让我过上等女人的生活。我听着骇然。

原来他内心的城府如此之深。

他为什么不早把真相早告诉我?非要等到那个时候。

但我没有质问过他,我相信,他这样做有他的道理。

曾经确实有一段时间,我犹豫过,他由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摇身一变成了受人瞩目的公子哥,这个变化让我一时间接受不了。我自认自己不是当少奶奶的命,而且我也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嫁入豪门。我只想有一个男人疼爱我一生,过平平淡淡的生活。我知道,通常说来,公子哥的身边不会缺少投怀送抱的女人,即使不为别的,钱也绝对是一个绝佳的理由。不久之后,他的身边或许也会如此。

我想离开,这是最好的时候。会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或许他会满口答应。

但是我没有。

我还是相信他,相信他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公子哥。——笨女人的生命里,总是相信。

而我,是笨得至极的女人。

我们每天依然到时候打电话,不过多半都是他打的。谈话间常常出现不正常的气氛,毕竟身份悬殊,我是只麻雀,从未想过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不想成为凤凰,想永远做一只麻雀。麻雀的快乐简单多了。

他的日日殷勤确实感动了我。

一段时间后,我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兴奋异常。同时又担心起来。我看见妈妈在我的面前,走过来走过去,惴惴不安。他们央求我一定要在顾晟希的面前美言几句。

那天晚上,妈妈坚持要跑到我的房间,跟我同睡,我欣然接受,因为我从小有一个梦想就是在妈妈的怀里睡觉。她在我耳旁喋喋不休,“传授”了我很多笼络男人心的手段。

其中一点,我至今忘不了:让一个男人对你死心塌地,首先要让他爱上你的身体!

我将脸转向另一边,或许我在哭,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妈妈,从小视作榜样的妈妈啊。

有时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变了。而且是一变再变。那些与我朝夕相处,将我捧于手心的人都陌生起来。他们可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啊。这时候我总会想起你常说的那句话:“世间的很多东西是没有原因的。”

爸爸和妈妈的出尔反尔让我厌恶。

但我无能为力,因为我是他们的女儿。

*

2000年的夏天,我去了广州。

这是双方父母早已商议好了的。我是当事人,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我甚至不知道双方父母是什么时候取得联系的,谁联系的谁。直到六月,学校放假的那天,爸爸在车里对我说:“暑假你就别在家里了,你未来的公公和婆婆要见见你。”

事实上,我也早想见上顾晟希一面了。一年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是一种煎熬。

然而,他们的做法却让我深恶痛绝。我似乎成了他们手里的一枚棋子,我的自由似乎不再由自己所决定。

因为这件事,我与爸爸和妈妈闹了几天,他们不断地向我道歉,不断地向我陈说其中的利害。我很明白,他们在敷衍我。当我看着我深爱着的父母虚伪的面孔,我的心再次碎了,连拒绝的勇气也没有了。

爸爸,妈妈,哥哥,嫂嫂,还有小侄子,在机场为我送别。他们站成一排,场面悲壮极了,俨然间我成了一名勇士,即将去完成一场英雄的任务,他们将希望全寄托在我的肩上。

妈妈从一出门,就在我耳旁叨叨着第一次去未来婆婆家要怎么怎么样。我支支吾吾地答道。登机前,她又说:“记住妈妈说的话哦,一定要表现好点。”

我冷冷地笑了,说道:“知道了。”

我还是不想伤害她的心,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的妈妈,给了我生命,也给了我爱。

*

顾伯伯和伯母都平易近人,这一点让我格外欣慰。

在飞机上,我还在不停地想象他们的样子,我在想顾伯伯一定有一张很严肃的面孔,他或许应该戴一副眼镜,他说话的声音应该闷得像一口钟,而顾伯母,定会是一个喜欢打扮的女人,为了掩饰她那即将老去的容颜会拼命地打扮,她的脸应该很惨白,眼睛像斗鸡眼,喜欢穿大红色的裙子,口红抹得让人看了就恶心。

事实上,我完全想错了。

顾伯伯长得很英俊,至少比我爸爸帅,他从来只穿白色的衬衣、袜子,黑色的西装、西裤,戴红色的领带,每天将皮鞋擦得锃亮,胡须天天都会刮,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他说话很有磁性,他对每一个人都面含微笑。他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有慑人心魂的力量。大概每一个女人都会为之倾倒。而我,有那么一刻,——我不怕你嘲笑,我在想,如果我的男人有那样的风度,该多好啊。但是仅仅一刻,不到一秒钟,我深知他是长辈,将来或成为我的公公。顾伯母,很朴实无华,她有一张任何人看了都会温暖的脸。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将一栋三层的大房子收拾干净,为一家人做饭。他们家没有请一个保姆,甚至钟点工也没有雇一次。

他们也是一家人在机场接我,顾伯伯,伯母,顾晟希,哦,还有一个十岁的妹妹。我为他们的热情感动得要哭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顾晟希还有那个名叫晟曦的妹妹出去玩,伯伯和伯母没有时间陪同,我们去了游乐场。我很小的时候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坐在摩天轮上,那天终于实现了。虽然是三个人一同,但也很快乐。晟曦坐中间,我们一人牵着她一只手。当时我想,如果将来坐在中间的那个孩子是我自己的该多好啊。我有恐高症,可那个时候,当摩天轮到达顶端的时候,我看到整个城市就在我的脚下,熙攘的人群只有蚂蚁那么小,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张开双臂,大声地呼喊道:“啊——”,那声音在心里的回音确是“幸福”二字。原来,当幸福降临的时候,再胆小的女人也不会再恐高。我们还去了香港,那个比上海更加恢弘的地方。在那里,顾晟希疯狂地给我买了很多东西,金灿灿的项链,名贵的手表,高档的衣服,还有高跟鞋,我人生的第一双高跟鞋。女人穿了高跟鞋之后,才是真正的女人。那些东西,我敢说,任何女人看了都会动心。人的骨子里就是爱虚荣的动物,女人尤甚。但是,我不断地拒绝,不是虚伪,而是那些钱不是他自己的,我自己也没有能力维持那些东西。我更想要的只是一颗真心。

从香港回来后,我们每天都在家里过,外面太热。可成天在屋子里,什么也做不了,实在闷得慌。

有一天,我向伯母提出了我做饭的请求,她惊讶地打量了我,她的目光从我头顶到移到脚下,接着,她笑着说:“我们家的饭很难做的哦?晟希是不挑食,可那一老一少的嘴都叼得很,你能应付过来吗?”

“让我试试吧。”我说。

“那好,”伯母欣然接受了,“你试试吧。”

她在一旁,紧紧地盯着,时不时还帮我打打下手,洗菜、切菜。

“你还真是个厨房里的好手啊。”她在一旁赞叹道,眼里冒出赞许火光。

“我从小就喜欢做饭,只是妈妈总不让我做。”我咧开嘴笑起来。

那顿饭吃完了之后,伯母才宣告是我的手艺,顾伯父点了点头说:“嗯,不错,现在会做饭的女孩子越来越少了,难得难得。”

我红着脸去收拾桌子,伯母止住,她拿过我手中的盘子,说:“我来,你去玩儿吧。这孩子……”

那是我在广州最快乐的一天。

*

过了些日子,我发现那个小家庭并非我最初想的那么和睦。平静的湖水下,是暗涌的波涛。主要是顾晟希和伯母,当然也连带他与小妹妹,他从来没有叫过伯母一句“妈妈”,更确切地说,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对伯母充满了敌意,从来不会正视伯母一眼。伯母的脾气很好,常常对着他微笑,却总是换来一个冷眼神。原因顾晟希对我说过很多次。他说:“是那个女人勾去爸爸的魂,才让我和妈妈苦了十八年,妈妈还因此送上了命,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是她害死了我的妈妈,害死了我的外公,破坏了我的家庭。”

我苦苦相劝:“没有她,你的爸爸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她人很好,你不应该这样对待她。”

不仅毫无益处,他反而被激怒了,朝我吼道:“她好?你知道我和妈妈,还有外公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吗?妈妈搬出去,不是她自愿的,是被两个禽兽赶出去的。我们在青衣乡那群乡巴佬看不起,我在学校被那些自大狂看不起。我恨那个女人,也恨我爸爸,我原本没有想与他相认,但是——哦,对了,还有你的父母,他们是怎么羞辱我的,你是亲眼所见。我受够了,我不能再生活在歧视中了,那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疯掉的。就在这时,我想通了,他的财产本就属于我,是他欠我和妈妈的,我若不要,总有一天会落入别人之手,我理所应当拥有,那是我和妈妈十八年苦日子熬出来的,我不能让妈妈白白死了。也就是从我回到顾家的那一天起,我发誓,要让所有伤害过我和妈妈的人付出代价,我说过的,一定会做到的!”

“晟希,你不能有这样的心态,你应该明白在你身边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人。”

“关心我的人只有外公和妈妈,都死了。”

“不,还有我,还有——”我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叫出了你的名字,“陆漫兮。”

“陆漫兮?他?噢,别开玩笑了,他是这世界上最虚伪的人!他表面上装作正人君子,我在他心中其实就是个可怜虫!”

“晟希,别……”我知道自己的劝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的目光终于还是停在了我的身上,他说:“其中也包括你的父母。”

“不——原谅他们!”我喊出来。不住地摇头。

“原谅?哼,谁原谅过我?不过你放心吧,我会顾忌你的面子。”

“不,晟希,你不能那样,不能……”我的眼睛里噙着泪水,我央求道。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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