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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还是复读吧(1)(1 / 1)


复读这一现象在中国古已有之,若说起源,应该得从科举制度的建立说起。明人吴敬梓的《儒林外史》里的老童生便是指复读到两鬓斑白也没有捞到功名的那一类人。但现在的人,复读的目的并不全是为了功名。现代人更加理智,功名什么的,都只是浮云,财富才是硬道理。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常常告诫我们说:“你们现在不好好读书,将来就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就挣不到好多钱,挣不到好多钱就买不起房子,买不起房子就讨不到老婆,讨不到老婆就没有儿子,没有儿子就……”原来读书的链条可以延伸那么长。而读书作为整个链条的起点,其重要性堪比一条食物链中的生产者,它直接影响到整个生物群落的形成。正因如此,每年才会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加入复读大军,并将它视作人生的转折点,大有“人生百年,在此一举”的气魄。

我向来对复读是不屑的,很多时候我总想,即便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又能怎么样?无非就是上大学、找工作、买房、讨老婆、生孩子,然后又让孩子念书、参加高考、上大学、找工作……永远没有尽头。很难想象,祖祖辈辈在一个圆圈里转来转去会是多么悲哀的事。我曾经以为倘若高考失利,对我来说会因祸得福,那样我便可以自然而然地退出那个众人苦心经营的怪圈,而不再陷入地球人关于房与车的疲于奔命,可以尽情地去享受追逐梦想所带来的快感。但直到现在,梦想是什么,我依旧茫然。似乎只有高考这条路才最适合小镇上长大的青年,是我们这群人走入社会的必由之路。

那个暑假很漫长,前前后后加在一起有两个半月之多。在家陪妈妈一个礼拜之后,我就自己出去找事儿去了。

第一个月,我在一个摩托车修理厂当学徒。至于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当学徒,我从来没有想过。说是学徒,实际上却是个十足的帮手,我的工作就是在师傅修车之前将必要的螺丝拧开,时时准备听他使唤,递下工具而已。对于电路、油箱、发动机之类的问题,他从不让我过手。中午便在厂里吃些粗茶淡饭,也算是体验了生活的艰辛。一个月下来,耳濡目染,倒也能解决厂里百分之六七十的维修情形。

第二个月,我回到镇上,在邻居们的鼓动下,办起了补习班,整天跟一群比自己小一大截的孩子混在一起。他们中间最小的上幼儿园,是家长忙于打牌,无暇照看,故将其托付于我。最大的刚初中毕业,年龄跨度超过十岁。我将他们分成几个等级,分别上课,给这个等级的孩子上课的时候,就给另两个等级的孩子布置一些作业,有时也将他们聚到一起讲些科学小故事。起初,他们见我和和乐乐,便没有丝毫惧意,为此我故意惩办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学生,起到了“杀一儆百”的功效。结果便都规规矩矩,再也无扰乱课堂的行为出现了。每天晚上,我要准备课程,批阅作业,通常很晚才能睡觉,早晨又得很早起床,所以一个月下来,身体消瘦了不少,但也因此挣到了我人生的第一笔钱,足足有一千多块。用那钱,我买了一部手机。

余下的半月,我去了江浙一带。一来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人这一辈子总不能在一个地方生老病死吧;二来呢,按照家乡习俗,每年到了八月,办升学宴的就像赶集一般,凡是考上了大学,也不问大学是什么档次,都得办一办,大家似乎达成了共识,“起码要把本钱收回来”,而我不想在这时候去凑热闹,那些热闹的场面只会让我更加压抑,我也不想见到很多人,所以只能暂时回避。我在沪宁杭一线上的许多城市游荡,唯独没有去上海。

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在旅途中,我才感受到,所有的缤纷、繁华,都只有自己亲身看到过才是最真实的。很多时候,我都想在江南的土地上永远漂泊下去,但我深深地明白,即使我漂得再远,我的根都只有一个,便是那破败萧条的小镇。最终,我还要回去。至于为什么要回去,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从那里来一样。

*

再次回到小城的时候,已是九月末,升学宴也已接近尾声。我的很多朋友,或者熟识一点的同学都相继离开,有的已经在大学开始新的人生征程,有的却已告别了学生时代,奔向到社会的洪流之中。而我,不但没有向前,反而倒退了。我回到母校,顺利报完名,并且凭借某些关系,进入重点班。

在这里我遇上了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他跟我一样,是复读生,不同的是,他已经被北大录取了。所以大伙儿自然而然地称呼他为“北大生”,但他并不乐意这个称呼。他说:“我讨厌北大,所以才来复读。”当然,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志在清华”,或者“非清华不读”。我问他为什么讨厌北大,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这个,……说不清楚,感觉吧,就像你喜欢海飞丝的洗发水而不喜欢别的牌子的一样。”我接着问:“既然那么不喜欢北大,为什么要报呢?”他说:“那也总比报交大复旦好吧,如果只有一个志愿,肯定就没北大什么事儿了”。这回答大概能让每个人都哑口无言。由于我们的遭遇颇有些相似,所以很快就成了要好的朋友。实际上,班里的复读生只有我们俩,不跟我好跟谁好呢?

“你打算以后念什么什么专业?”我问他。

“说不定,”他回答道,“当然说不定啊,明年的事明年再想也不迟啊。”

“你心里就没有一个既定的目标吗?”

“目标嘛,倒是有,想当科学家。”

“唔,难怪非清华不读。”我惊讶地答道。心中暗想:当今世上竟然还会有愿意当科学家的怪胎,人生目标真可谓千差万别。“在中国当科学家没什么前途,不如到美国去,中国到现在都没有诞生一名诺贝尔奖呀。”我接着说道。

“下一个就是我啊。”他很平静地说,“做研究到处都可以做,为什么一定要跑到美国去?那是人们心理在作祟。”他一本正经地说,严肃的样子倒真有些搞科研的范儿。

“难道所有人的心里都在作祟吗?”

“只要有你那种想法的人,都是,即便他是一国之主。”

我再次为他这漫不经心的的谈话感到惊讶,居然敢质疑一国之主,而且看起来那么平静如水。此后我们也有过几次谈人生理想的经历,他的回答依然是那么坚决。而每当他问起我的时候,我总是笑着说:“我这人能有什么理想呢?得过且过,随遇而安吧,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他说我在糊弄他,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没有理想,“没有理想人怎么还能活得下去呢?或多或少,或大或小,总会有的。吃饭可以多吃一点,少吃一点,吃好一点,吃差一点,可无论如何也得吃啊。”他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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