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步”
“五十步”
“十步”
终于,我站在了距离那个背影只有十步之遥的地方。这百步之远,我却像走了好久好久,肩上就像压着一副担子一样,双腿早已经被压的开始不停的抖动,每前进一步,肩上的担子就会重一分,脸已经被风沙刮的坑坑洼洼,大腿也已经被夹杂着的骨渣,刮破了一道道口子。似乎一切都在阻止我前进的步伐……也顾不得其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的念头。
“他就站在哪里,我要去看看”
等我真正的站在这里的时候,才发现,仿佛这里与周围的环境隔绝了一般,十步之内并没有风,也没有白骨,地面也没有任何烧焦的痕迹,肩上的担子没有了我也能够站直了身子。我大口的呼吸着,也顾不得看伤口,用手揉揉了眼,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出现在我梦里半年之久的背影,而现在,我就站在他身后仅仅十步而已。
这会儿才能看的真切,他的背影远比我之前看到的要高大许多,之前凌乱的长发就那么自然的垂掉在肩上,有几处已经被血凝固在一起,中间还掺杂着些许白发。后背的盔甲也早已破裂,有几道伤口已经深陷进肉里,之前被迷雾遮住的双腿也显现了出来,腿上的护甲也早已破烂不堪,右脚的鞋子也不见了踪影。等我正想走近看看他的脸时,突然,前面有道声音:
“回来了?”
顿时吓的我一跳,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再慌忙看看左右,身边除了我没有任何东西。这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过来吧,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
说完这句话,我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快速移动到那道背影的面前,我还没回过神,就感觉有道目光直直的盯着我,我这才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那张脸,那张脸谈不上英俊,但给我一种熟悉而又很亲切的感觉,只见左边大半张脸都被那散落的长发挡住了,剩下的半边脸上粘满了已经凝固了的血渍和灰尘,眉毛倒是很浓,直挺挺的鼻梁,嘴巴略显的厚些,下巴上像长满了杂草,零星处也被血粘在了一起,只有那双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睛,即使左眼被头发遮住,我都能感受到那双眼睛中充满了不甘,怜悯,愤怒,希望,还有一丝不舍······
我怔怔的盯着他那双眼睛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侧过头,用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那种感觉就是有一束强光直直的照向了你的眼睛,让人有些畏惧不得不试图躲避开来,我想躲也躲不掉,那如剑般的目光仿佛一下子就能洞穿我的五脏六腑,我在那道目光下没有一丝丝的秘密······就这样几秒钟,我像是已经接受了一场审判。
“起”
突然,他收回来目光,转正脸目视的远方一声喝道,随着声落,只见一道亮光从远处飞来,径直的落在他的面前,他抬起右手,那道小亮光落在他的右掌心中。紧接着抬起右手,把那道光团直接拍到了我的额头上,我顿时被这一掌拍到跌坐在地上,那道光团也消失不见。
他做完这一切就不再看我,只是神情落寞的自顾喃喃道:“此间事已了,待看你如何选择······”随后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高抬着头,目光死死的平视着前方,双手叠交的搭在杵在地上的剑炳上,只是那双眼睛已经缓缓的闭上了。等我回过神收拾站起后赶着忙去问他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时,他已经闭上了双眼。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的苍老,满头的发丝由黑变白,本来很浓的眉毛也开始变得灰白,那曾经不知高昂了多久的头也慢慢的低垂了下来·····
我走到他身前,想去伸手去触碰一下,当我手指与他身体接触的一刹那,本来像是被隔绝的地界突然刮起了风沙,地面也变得不再正常,迅速变成了被大火烧过的焦土,然后他整个身体开始崩塌,一瞬间就变成了灰粒,随着大风而飘散于虚空······而我还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四周被大风迷雾所包围,就好像站在梦开始的那地方,也从来没有走到过那里。但我眯着眼看着我大腿上的伤口时,也全部消失了;抬头望向之前那道身影的地方时,也不见有任何痕迹,只有和周围一样的焦土和风沙,就好像是那道背影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都开始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伤口莫名其妙的愈合,之前能看见的身影现在又不见了。
可是,我还有很多问题都没有答案。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说“你来了?”,就好像他站在那里不知多少年就是为了等我?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身旁“十步”之内的样子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他拍进我额头里的那个小光点到底是什么?
烧焦的土地、肆掠的风沙、满地的白骨、还有盘旋在上空不愿离去的“黄云城”、破烂不堪的盔甲、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到底走没走到他的身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我都没有时间反抗,快到我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就回到了原点。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脑子里被这些问题绕到快要爆炸时!
“啊”的一声,我猛的叫喊着从梦中抽离出来,缓缓坐起身来,才发现穿在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浸湿了一大片,伸手摸了摸脸,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身上感觉有一阵冰冷,也不知是夜里着了凉还是刚刚在梦里被吓的。脑子里回想着昨夜梦里的画面,那种被风沙刮破皮的疼痛感到现在还能记的清清楚楚,现在想来真实的不像是在做梦······
慌忙起床换了衣服洗了把脸,收拾完这些我才坐在床边检查起我的额头和大腿上的伤口,好在没有任何变化。转身拿起了那本放在枕边的残书,仔细研究了一番,自从上次吸收歪脖子树的光线后,第一页出现了一个树的图画后,好像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这两天夜里发生的事比我过去二十多年加起来都要多,特别是昨晚梦里发生的事,对于现在的我来讲,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不敢和别人说,幸得现在在村子里人烟稀少,而且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不大走动,爸妈也都去了外地,常年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倒是多了些清静,有很多时光可以无所事事的浪费。
过了晌午,我打算等夕阳的时候一个人去那崖边,坐在歪脖子树上好好的梳理一下梦里发生的一切,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我的机缘······
当我背着手,裤兜里揣着那本残书晃悠悠的走到崖边时,夕阳正好。围着歪脖子树转了几圈,发现自从上次残书的出现那棵树的画面后,这棵老树就好像是被抽了魂一样,再也没有里前两天的光亮。确定没有异常后,才坐了下来,掏出那本残书。开始仔细回忆起昨晚梦里的经历,想着之前也做那样的梦,但只有在昨晚的梦里自己才第一次真正的续上了梦里故事的结尾。现在自己也不清楚梦里发生的那些事会不会对现在的我造成什么影响,倒是产生了一种自我矛盾的心理,一边想着那只不过就是个平常的梦,兴许是由于我从小看多了光怪陆离的,心底便一直藏着一个属于自己的传奇梦,随着长大又对这糟糕的现实越来越失望,所以潜意识里就会产生了这种古怪的梦。又一边想着万一这就是我的机缘呢,终于老天开眼,让我能够脱胎换骨,重新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活出一个不一样的个人样来。
不管是属于哪种,说实话,其实我都没有做好迎接它到来的准备。所以想着想着就暂且也不再去计较关于梦里的一切,舒展了身子。
既来之则安之!
时间过的真快,还没等我躺平多久,树枝间的夕阳已经悄悄的落了下去。
我斜着眼看着那飘在崖谷的飘带,想着如果这一切都能是真的,其实也不错呀!但不多一会儿我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之前一直藏在飘带下面的那个小亮点,今晚还没有出来,我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它出现,这一发现又让我心里开始嘀咕起来。
昨晚,梦里那个神秘人从他面前的远方,喝喊出一道小光点,然后就拍进了我的额头消失不见了········等等,我记得之前我好像推算过,如果把梦到的画面进行替换到崖谷,那个神秘人其实就是背对着歪脖子树,而他的正前方正好就朝着那个小光点······难不成我现在找不到的小光点被我梦里的神秘人召唤过去,然后拍到了我的脑子里?这两个小光点其实就是一个?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没发现什么变化呀。而且,我又想到,今天的歪脖子树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有光泽,难道真的被抽走了魂,然后变成了残书上的那幅画?那我现在躺着的这个地方不就是我在梦里梦到的场景吗?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这算是啥呀?夜里做梦梦见了我日常中的场景,而我日常中的场景又和我梦里的场景产生了联系?
这一顿天马行空的瞎想着实让我吓了一跳,那如果真的如我所想,梦里那些问题也就是真的,以后我该咋办呀,脑子里装着一个会发光的东西,身边带着本住着一个魂的残书,就剩下飘在崖谷中的那条飘带了,那玩意光看着就那么长,也不知有多深,这如果是要装要住的,得往那里搁呀?最关键的一点是,如果真的像我想的那样的话,那我是谁?
对呀,那我是谁?
梦里那个神秘人对我说话的语气,好像我就是像出门了一趟,而他等我回来后很平常的一句问候。虽然我对他有种熟悉的亲切感,但我把我所有认识的人都想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以参照的现实人物呀。我很清楚的记得我的生日、我的年纪,爸妈也从来没说起过我出生的时候有什么天降异象的事发生呀,都过去二十几年了,我也没发现有什么天赋更不用啥异禀了······那我到底是谁呀?
这就有点超出了我的设想,做了个梦连我是谁都搞不懂了。被自己这个问题吓的我,忙跌着拾起残书就往家里走去,在我走下小山坡路过山脚下那间破庙时,脑子里突然就想起梦里见过的那座落满乌鸦的“黄云城”,我停下脚步瞅了瞅那间破庙,难道梦里“黄云城”的原型是它?不应该呀,那就是间用黄泥土砌成小庙呀,一人高低,左右宽不足两米,小时候听大人说原本里面是供有山神的灵位,随着年久失修,而且附近山头上有了新建的大庙,大家都跑去那里祈福朝拜,久而久之这间小庙就变成现在的小破庙,如果不是我从小经常来这里,谁也想不到那间小破间原来是座庙。
看到小庙,更让我确定了我的猜想,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到家后,随便吃了晚饭,我一个人坐在院门的门栏上,手里拿着那本残书,打算从它上面找线索,因为一切的变化都从我拿到这本残书开始,于是我盘腿坐好,紧闭着双眼,仔细的摸着书上每一行字,紧接着又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那棵画的古树。试图用里“感应”的方法从中找到一些门道。但摸索了半天,除了能感受到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纸张,的确是比现在的纸张要厚实许多之外一无所获。我便又换了一种方法——“滴血认主”,回屋取了细针,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徘徊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忍着剧痛,用针尖轻轻的挑破大拇指,用力挤了老半天才挤出香头大小的血滴,分别抹在封面那个字和那棵古树上,静静地看着血渍慢慢地渗入到纸里,然后瞪着眼等了半天,依旧是没有什么发生·······
这种结果说实话,我是不能接受的,好歹我在流程上没有出现任何错误,虽然血有点少,但那确实是我自己的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