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缺胳膊断腿的人挡住了虎爷的去路,也没有吱声。
“有什么事,可以交代。”虎爷也是不耐烦地说。
那个腿骨穿胸膛的人蹦到虎爷面前,低声说道:“拜见虎爷公,我是这矿洞里横死的矿民,我叫芦志旭。
我们在这死了很多年没法出去,也无法找交替,希望虎爷能把我们带出去。”
“吼”
“你们皆是横死,自然是没法离开这个地方,就连城隍爷都不管你们,究竟是为何?”虎爷疑惑不解,问道。
就像一声霹雳在对方的脑海中响起,它的思绪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困住。
看到眼前的情况,虎爷心里嘀咕道。
‘他是...什么?那人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损伤,并重温或回想起过去几分钟的记忆时,它几乎惊恐地焦躁不安。’
况且身上的衣物居然全都破破烂烂的。
“噗嗤”她窃笑着,但又不敢抬头看虎爷,这是从角落里突然出现的一名恶鬼,还全身穿着红衣。
“哟,我就说呢,这么贫瘠的村子,连城隍爷都不管的地方,居然有一尊下坛将军。”
“吼”
“面前是谁,报上名来,否则本将军打散你的魂体,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虎爷毫不客气地说道。
“小女不敢造次,下坛将军大驾我们这横死多年的地方,不知道是为的什么?”它断然回答。
“...”
从语气上来看,这红衣女鬼对虎爷完全没有恐惧的意思,更多的只有轻蔑,语气里一点也不让步。
“受人之托,前来实行超度,以及解决这里的鬼患,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坦白直言,逾期不候。”
她似乎停顿了一下,鼓起更多的勇气,然后语气更加离谱地继续说道:“哎哟,虎爷公似乎无法做这里的主。
我们大伙死了那么多年了,没有生人气息容我们吸取,但至少这里阴气更甚啊,虎爷想要跟我们打起来。
以您现在的状态很难吧。”
虎爷硬是一愣。因为红衣女鬼说的没错,虎爷会降驾是因为这帮横死鬼怨气很重,以萧涌升这窝囊的小小乩童,根本就对付不了这帮人。
然而虎爷也好不到哪去,更多的是想借着威严震慑一下,却是不曾想,被这红衣女鬼看穿了一切。
以虎爷现在的香火愿力,确实对付不了那么多横死鬼。
虎爷挥舞着黑旗令,黑旗令有镇煞的作用,然后说道。“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我,我们能办到,就替你们办到,不能那就少废话。
动手吧。”
瞧虎爷那暴脾气,根本就不可能受小小的横死鬼牵制住。更多的而是想打就打,对面人再多,在黑旗令的面前,都只能是蝼蚁。
黑旗令是虎爷的本命法器,不单单是可以镇煞,只要被黑旗令打中的魂体,立即就会魂飞魄散。
看虎爷根本就不受它吓唬,它改变了态度,补充道:“我们不想在这待了,虎爷帮我们超度吧。”
这是虎爷很久以来最尴尬的一次。在祂的计划里,自然是直接动手是最好的,只是这帮鬼得听得懂讲道理才行。
“你们怨念太重,一时半会儿无法帮你们超度。”
“这样...”所有的阴魂听到这话以后,似乎变得不再愉悦起来。
“要不,我让乩童把你们带回虎爷庙,让信众的香火替你们除去怨念,待我找来城隍爷,再让他给你们送去阴间?”虎爷缓缓说道。
“嗯...”阴魂们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女人,似乎大家都无法决定是否可行。
斟酌了许久,红衣女鬼发话了:“就依照虎爷的意思吧。”
虎爷微颤身体,把香和黑旗令置于左手,右手空出来,腾空画了一道符咒,嘴里也跟着念了几句咒语。从楚娴那接过硃砂山鬼八卦铜牌,置于右手。
“吼”
“请令,四方鬼魂入牌中!”虎爷厉声呵道。
刹那间,所有的阴魂化作一缕细丝一般的青烟,缓缓地由大变小进入了硃砂山鬼八卦铜牌,丝毫没有任何懈怠。
收完这些阴魂之后,唯独剩下了红衣女鬼。
然而虎爷的神力也使用殆尽,离开了乩身。我因为没有神明附体,所以直接像一滩烂泥一样,直接软榻倒地,四仰八叉。这时候,只隐约的听到有人在叫喊我的名字。
“萧涌升,死了没?”楚娴掐着我的脸喊道。
我一脸迷糊地说:“要死啊,你掐我做什么?”
“醒了哦?那醒了就快点起来干活。”楚娴自然也是埋冤地语气说着。
我起身,突然看到眼前的女鬼,吓得魂不守舍,不敢说话,只是颤抖着拿手指指着红衣女鬼,“怨...怨...怨鬼?!”
红衣女鬼妩媚地笑了笑,说道:“庙主别害怕,我现在不害人。”
惊魂未定,我往后挪了挪位置,目光一直不敢离开对方。“你,有事吗?”
“行了,虎爷的意思是要你帮她把尸体找出来烧了。”楚娴埋怨道。
“是哦?”我满脸问号。
“不然咧?”楚娴一边捡起地上的法器一边凶巴巴地说,“这是你的职责啊!”
我站起身,拍打除去身上的灰尘,背上背包说道:“请问姑娘芳名,还有生辰八字也顺带告知于我。”
“庚子申时生人,家在七娘岭。”红衣女鬼知无不言道。
“嗯,也就是说你是这里的人,看你这时间,应该是有很多年了。”
“至于死了多久,我也不太清楚了。”
“那你知道你死在哪里吗?”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罗盘,问道。
“不记得了。”
楚娴收拾完东西,走到我身边说道:“她这样子,也不能带回庙里去。”
“是啊,带回去我那庙里可就糟糕了。”
红衣女鬼是厉鬼,不可以入住阴庙,如果入住,阴庙会吃人,这在所有庙宇规矩里是大忌。如果她是无主阴魂还好,这样跟那些阴魂一样,立个牌位接受香火供奉就行。
庙宇里的规矩,自然是不可以的。
“眼下只能先找到你的尸体,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缓解你的怨念。”
“嗯”
说完,红衣女鬼瞬间消失在矿洞的洞口边上。
“现在怎么办?”楚娴问道。
“下去里面太危险了,现在我没办法帮她超度。”我很郁闷地说。“现在去,简直是要我去送死啊。”
“哎,行吧,那先回去。”楚娴叹了叹气说道。
那天夜里,我俩背着身上沉重的背包,屁颠屁颠地又原路返回原地。
夜色凄美,圆月悬挂于北边的夜空上,一路上能看到躺着的、站着的、趴着的、甚至肢体残缺不全的阴魂。他们孤独地长眠于这片广阔的土地上。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他们死后成为了孤魂野鬼。
“那些阴魂不能全都放在庙里。”
“为什么?”
“虎爷庙虽是神庙,但也无法接受那么多阴魂供奉在那,时间久了会变成阴庙的。”我唉声叹气说道。
“要不单独修一个小一点的,放在旁边挨着?”楚娴说。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虎爷庙才刚开始,信众寥寥无几,根本没法一下子聚集香火。”
“那总不能一直放在法器里吧?”
“回去再说吧。”
“好。”
不到一公里的路途,我们走了很久。每隔一百米,我们就在路边插上三支香,以此防止阴魂跟我们入庙。
矿洞里的事情,我们也就没办法再继续插手下去。至于那个红衣女鬼,虎爷的意思,还是暂时先不继续寻找她的尸体,可能是虎爷算到了她是怎么死的,这些业障,不是我可以承受的。
因此就叫我,尽量去村里要了百家饭,再叫村子里的杀猪的屠夫,大概七个人,一个人拿一点百家饭,撒在七娘岭的医院附近,还要把那个矿洞全都用炸弹给炸塌,封起来。
这样,从今往后,她就只能慢慢地被百家饭(米)消耗怨念,时间一长,她就会逐渐消失了。这是唯一的办法,虽然残忍,但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后面又询问村长,找一找红衣女子的相关姓名与户籍,再给她立一个衣冠冢,这样她也就能过得好一些。
村子周围的村子与城镇,因为听到村子里有虎爷公庙,所以大家千里迢迢地赶来这个地方。有的祈求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好,健康快乐成长;有的祈求自己的家人能顺利在外劳务;也有的是求财,求顺遂。
这些事情,虎爷都有略微帮忙,毕竟神明接受信众香火供奉,以愿力转化为神力,就相当于增加了修为。
劳碌了一晚上,我跟楚娴像刚从哪里逃难一样,走回了庙里。回到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四方鬼神,以及虎爷公上香,然后给祂倒些茶水。
“虎爷怎么虚弱成这样?”楚娴不解问道。
“好像是因为打输了。”我一边用抹布擦着神坛,一边回答道。
“打输了?”
“是啊,我也是听虎爷说的,上界也会封神,封神就会打架,打架就会有伤亡。”
“神明陨落那会怎么样?”
“没有信众就会逐渐消失,逐渐被人遗忘呗。”
在闽南的文化里,都是以道家的方式来对待这些神明,虽说这种称呼很魔幻,但也确实符合民俗鬼怪文化信仰里的本质。村子里自然有很多人不信,但是他们也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
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有些人死后,因为功德圆满,所谓功德圆满,就是积德行善,譬如有寺庙的僧人、乡村医生等等,功德无量的人,都属于有造化。
死后是不会被人遗忘。
在以前那个年代,大家都对这种东西产生敬畏,其实更多的是许多不知道的事情,都是老祖宗已经替你解答了,如果我的常识不够,那我可以不理解。
但我的理解足够,我便是有常识。
师父说,医术方能治病,但却治不了心。而鬼神祭祀,这些,其实求的是一种心安理得,是一种善念催使。相反,没有信仰的人,恶业满满,恶念满贯。
虎爷庙坐落于碧塘村的后方,也就是正北方的北山脚下。周围皆无住户,也无牲畜,毕竟在传统民俗鬼怪文化里。
庙宇周围都是不可以随便住人的。师父说过,鬼神属阴,而人属阳,两者是不可以共同在一个地方的。
家神跟祖宗的灵位则是另外的说法。
这几天,我带着楚娴外出去附近的镇里买了一些‘普渡月’,也就是中元节要用到的东西,到时候会有很多信众到虎爷庙里来问事。
在这之前,我们要着手准备好那些应该要用到的东西。
闽南普渡,也就是北方称为中元节,而南方的闽南地区则是称为普渡月。
普渡是闽南地区的一种民俗文化现象,它是糅合农历七月十五日道教“中元节”和佛教“盂兰盆会”而形成的一种特殊民俗节日。有意思的是,人家过节是一天,而闽南人过节却要一个月。
在闽南,民间也称呼为鬼节,也就是农历七月。
根据民间的说法,每年的这个月,冥府会打开阴间鬼门,住在阴间的孤魂会涌入人间,到阳间享用民间的祭祀。
各家各户须在门口供奉祭品,烧纸钱,敬祭亡魂,希望他们早日脱离苦海或轮回转世。
烧给冥间的要用服纸,就是用金银纸不贴金银箔,纸上用木刻墨印几样衣服战马模样,俗称“甲马服”,谓盔甲战马之意,此乃沿袭唐代之俗,焚烧后亡魂在阴间就可以得到衣服穿了。
闽南“普渡”分为“开巷口”(闽南语,意为开门)“关巷口”“普渡日”三个重要时日。
“开巷口”,从农历六月二十八到七月初三开始,前后时间由各家根据实际情况选定,此时要摆上水果、茶酒等物,上香后请出冥府先人;而“关巷口”就是在它们酒足饭饱之后收归冥府。
“普渡日”最为隆重,不仅要准备整桌饭菜,三牲酒礼等进行祭拜,以前还要召集外村的亲朋好友来,谁家来的客人多,谁最有面子,那种场面绝不亚于过春节。
现在确实没人这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