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许多人一样,出身在闽南地区的农村,从小不单是因为体弱多病,灾病不断,也常常喜欢跑庙会、对神佛之事了解并觉得习以为常。
后被神灵告知需要起乩,替世人解决灾病与困惑,所以我就成为了当地最年轻的乩童。
说到乩童,我觉得应该只有闽南地区的人,才会比较熟悉。
其实这种民间民俗信仰,跟东北出马仙是一样的,在西方称为通灵,本质上区别不大,都是属于原始宗教的其中一种。
前些日子,我的宫庙可是热闹。
许多人都想来亲眼瞧一瞧,一年只降临一次的孟婆,来到凡间留下劝世文。
然而不免有人带着冷嘲热讽的语气说:“孟婆不留在地狱煮汤,上来人间解什么惑?”
以专业术语来讲,大家都叫‘孟婆尊神’,并不是地狱忘川河奈何桥上的孟婆本尊真神。
而是领着‘真神孟婆救世令’上来人间的正神分灵化身。
民间有种误会,说是在佛家与道家不承认这种民间习俗,因此才会有道经里的那句:正神不附体,附体非正神。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正神是不需要附体的,而所有附体的都是分灵,也就是分身的意思。
举个例子,观音又称为慈航道人。像这种在民间地位崇高的天神、真神,不也是在人间有许多化身。
在降临人间的时候,是不会以自身真身出现在任何场合之下,然而能够下来的,都是分灵分身或化身。
所以,只要是正当的,劝人向善的,积极且正面的,我们都能接受。
更要怀揣着敬畏之心,不可谩骂这些神明。
说到乩童,想必闽南地区的人应该对这个职业并不陌生,反而是很敬畏。
乩童亦是灵媒的一种,由鬼神附身到特定的人身上,(普通人是没有资格请神的。)以预言祸福,展示威力,是道教仪式中,神明跟人或鬼魂跟人之间的媒介。
虽然被称为乩“童”,但实际上年纪与性别不是固定的。
旁人可能会嘲笑说,这乩童以起乩之法来劝人向善,那岂不是个个都是家财万贯?
我很肯定地说,从事这个职业的乩身,是住不了豪华房屋,也拥有不了家财万贯,更不可能儿孙满堂。
因为乩童需要替人间的人们,替信徒担责,也就是承担业果、业障等等一系列不好的东西。
我想这点,跟东北的出马仙是一样的,想必他们也更加理解这行的不容易。
讲真,我不愿意从事这种职业,担因果、勿轮回,这种事情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不愿意的。
不过,这行业的东西,很多东西都不能说,能说的基本上网络上都搜寻得到,所以也就是。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请过来的神明基本就是道家那些天上、人间、地下的那些真神。
常见的就有关帝圣君、济公禅师、中坛元帅、天上圣母、齐天大圣等等。
而庙宇又分为阴庙跟神庙。
在这里肯定有许多人会误会是,阴界神明里的庙宇,如城隍庙、地藏庵、东岳殿、阎罗宫、福德正神等,这些其实是正神,也就是神庙。
阴庙极具代表性的就有‘万应公’庙宇。
以孤魂信仰,或称孤魂祭祀或厉祭。
祭祀因天灾、战争、屠杀、械斗、疾疫、冤屈、罪行、车祸等意外枉死,或无后、夭折死者的信仰,避免无嗣、横死、冤死者之魂魄,因无香火供养而于人间作祟,逐渐衍生而成。
两者不可混淆,亦不可相提并论。
还有几种特殊的。
譬如生前有封号,枉死或大善人死亡而成的,经某个朝代的人或者民间盖庙追封封号的,则是脱离了有应公,成为正神。
举例说明,现在社会里的无主墓或闽南地区的无主庙也属于这种类型。
还有一种就是随处可见的,狐仙、英烈侯、君爷侯等,皆是为孤魂厉鬼或者妖灵所建造的庙宇。
以土地神辖山中虎,虎爷为代表,而虎爷则是土地神的坐骑。
所以,出门在外不要随便祭拜这些庙宇,但更不可亵渎,也请七分敬畏,三分善念,去对待任何民俗文化。
我也不是一下子就成为乩童的。
因为总是这样三天两头惹到这种东西,所以家里就会一直请那个乩童过来,给我驱除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起乩在闽南地区民俗信仰里,是一种占卜方法,又称为扶乩、架乩、请仙等等。
在起乩中,需要有人受到神明的附身,这种人被称为乩身或鸾生。
神明会附身在乩童身上,写出一些字迹,以传达神明的想法,做出神谕。
信徒通过这种方式,与神灵沟通,以了解神灵的意思。
鸾鸟是中国古代传说的神鸟,是西王母的使者,负责带来神明的讯息。因此扶鸾有传达神谕的意思。
扶鸾(起乩)时必须有正鸾、副鸾各一人,另需唱生二人及记录二人;合称为六部(三才)人员。
运用一Y字型桃木和柳木合成的木笔,而在预设的沙盘上,由鸾生执笔挥动成字,并经唱生依字迹唱出来,经记录生抄录成为文章诗词,最后对该讯息作出解释。
乩童分为文乩和武乩,像孟婆真神就是属于文乩身,闽南地区熟知的三太子就是武乩。
神明降驾俯身在乩童身上时称为“起乩”(闽南语称为起童,khí-tang)。
文乩起驾大致以吟唱、口述的方式,帮信众解惑;武乩主要是帮信徒驱魔镇煞,在绕境踩街手持法器五宝(如七星剑、鲨鱼剑、月斧、铜棍、刺球),常以各种法器敲打自己身体,使得血流如注,展示神威。有时甚至用长铜针来贯穿脸颊,称封口、锁口(俗称灌口针),还有极少数宫庙堂的乩童灌口针,所使用的是小型王爷头(或五营头)下连有一根短铜针的型状。
有一种症状就会跟东北的出马弟子是一样的。
信徒问完事之后,乩身会很疲惫,而且对整个过程是完全不知道的。
在神明降驾的时候,自身的灵体则是被封在一个,体内未知的容器里面。
而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那就是,东北出马仙弟子的是有一种情况是有意识的,另一种则是跟乩童一样,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的。
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借给降驾的神明。
可能有人会有疑问,为什么有些乩身张着眼睛、有的闭着眼。
其实这跟神明的供给信徒祭拜的神像有关,也就是说,神像是怎么样子的,那乩身在神明降驾的时候,就会呈现跟神像一样的模样。
降架下来给人问事,或看病什么之类的。
小时候经常能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影子”,也经常体弱多病,一会儿感冒,一会儿皮肤过敏什么的。
经常让我父母忙忙碌碌。有时候就算是去找了当地有名的老中医,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也就是说,在闽南地区,找郎中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只能找乩童了。
那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可能是贪玩,天天追着那种东西跑,最后一直很闹,也很烦躁。
闽南语叫着惊或着青惊(意思是受到惊吓的意思)——小孩子还会拉青绿色的便便。
所以,经常能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对我来讲,习以为常。
记得有次从城里回老家,当晚我被安排睡在一个古厝(闽南语老宅的意思)里,晚上的时候。
我就看到一个嘴上长满獠牙的怪物,在我床边抓着我的床板,在摇晃我的床。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两个晚上,后面实在是害怕得受不了了。
我就直接告诉大人,他们骂我疑神疑鬼,不许讨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直到我阿嬷(闽南语:奶奶或外婆)有一次跟我聊天的时候,我无意谈起这件事。
阿嬷笑着说“疑?哩屋夸丢哦,恁表兄因麻屋夸丢。”(咦?你有看到哦,你表哥他们也经常看到。)阿嬷的话我把我吓得不轻,吓得我,打死我都不敢回去那间古厝睡。
后来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很奇怪,哭闹、易怒、还厌食。
最终实在是没办法,家里人就去请了一位当地有名的乩童,来为我解决问题。
当年给我驱除身上东西的乩童阿嬷,降驾的神明好像是天上圣母,想必这个身份,应该是很多人都熟悉的。
这个人就是我们闽南地区的守护神——妈祖娘娘。
乩童阿嬷是我们隔壁村的,是一个多姓村,我们是单姓村,中间隔着一条大马路。
当时她好像六十几岁了。
现在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个乩童是怎么来我家“办事”的。
记得她跑到我家的神明厅,摆了张桌子,找了一件我经常穿的短袖。
右手边是红色的墨水,右手手持毛笔,左手摁住衣服,在上面写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叨些奇怪的咒语,最后拿起最上边的一个大理石制作的大印章,盖了上去。
大概这样折腾了很久,从那以后,我就变得很安静,不再有哭闹的现象。
还有一次,记得那时阿公去世了几年,家里一直不顺。
阿嬷就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子,一起去找那个乩童,去问问看,也就是问事。
乩童的工作区域分为好几种,有的会有自己的宫庙,方便信徒去进行问事;有的是直接在家里的正厅,摆放了很多神像,方便去询问亲人的事情;而有的则是在庙会里,就是那种独立的庙会才会出现。
走进乩童的家里,映入眼帘的是她家那些气派的神像,大大小小的“神仙”。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确实感到非常惊讶,那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看到那种,电视剧里所看不到的东西。
可能我这么说会有点奇怪,我想闽南地区的人应该就会理解这种情况。
乩童阿嬷姓林,我们都叫她林阿嫲。
我们前脚进去,林阿嫲就清楚我们此行的目的。我阿嫲跟她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
闽南地区的人对木制板凳会有一种独特的情怀。以及极具闽南特色的南方四合院——红砖厝或下山虎等。
大门进去之后,中间有个四水归堂格局的庭院,正厅没有任何门,专业术语应该是叫开间,那些神像就是背靠墙面,对着正面,极具威严。
神像的旁边有一个红色的桌子,我们那边叫八仙桌。
林阿嫲就是在那里进行工作的。
我们刚坐下,林阿嫲就看着我打趣道:“哩这囡仔己身仙骨,日后不得了。”(你这孙子,一身仙骨,以后不得了。)
“哎呀,妈祖麦讲笑啦,伊太搞怪阿拉。”(哎呀,妈祖别说笑啦,他太调皮了啦。)阿嬷摸着我的头笑着说。
林阿嬷笑着说:“某讲笑,哩摸夸麦伊二个耳仔后面,是毋是有智慧骨?”(没有说笑,你摸摸他的两个耳朵后边,是不是有智慧骨?)
“金欸哦,金架乌哦。”(真的哦,真的有哦。)阿嬤伸手摸了下我耳后的骨头,满脸惊讶的表情。
事实证明,林阿嬷的话总是让人出乎意料的。谁也没能想到,十几年以后,这个小孩子真的会有不同的东西出现。
说完,林阿嬷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准备开始起乩仪式。
首先她点燃请神香,香的正面朝下,围绕着香炉转了几圈。
随即把请神香双手平举,尾端握住的地方居于前脑门,念叨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言语。
随即,把请神香插进香炉里,后又端坐于八仙桌边上的太师椅上,紧闭双眼,坐姿端正挺直,右手啪打右边大腿,脚蹬地板三下,嘴巴蹦出几个字。
“欲请天上圣母圣驾降临!”
说完以后,起来转身走向正门外对着天念叨几句咒语。
等再进来的时候,林阿嬷踮着脚走进了正厅,端庄地坐回到位置上,开口说了句:“乌虾米代至?”(有什么事情?)
“曰来!”(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