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着告示的人绘声绘色,如说书般,听着的人专注极了,神色也愈发激动,崔予怀看着他们,将拳起的手放下,慢慢走出去。
他并未走开,而是进了附近的书肆,买了宣纸和笔墨,快速拿出来,找了个平稳的地方,抄写告示。
人群熙攘,哄闹喊叫,他就静静的伏在桌上,按着记忆,在纸上落笔。
读着告示的人语气抑扬顿挫,情绪饱满,终于,读完了。
围成群的人个个热泪盈眶,静寂无声。
“商国有陛下,是我等之福!”忽而,有人出声。
在场无一人不认同,他们哽咽着,呼应道,“我等有福。”
陛下。
抄着告示的崔予怀抬头,看着眼前的众人。
她远赴西北,扫除恶敌,扭转时局,为的不过是此吧。
百姓爱戴,朝臣拥护,万众一心,齐力抗敌,内部安稳,便是国家混乱,如至泥淖,也总会有转机,定会打赢此仗。
明君,德主,仁厚骁勇的圣人。
他何其有幸,恰生逢其时啊。
掌心压在薄纸上,有了轻微的皱褶,崔予怀用手抚平,看了眼告示,继续写着。
“齐力抗敌,等陛下凯旋!”
一呼百应,商都正街处的誓言久久不息。
丞相府,丞相才放下了捷报。
“如何?可传到了?”他站起来,问着房门口的小厮。
“回相爷,已按照吩咐贴至商都各处了,不消一日,便会传遍大街小巷。且此时街中,是难得的盛况,百姓纷多,都在欢庆此事。”
小厮才从都城里回来,想到众人的高喊,心绪也难以平复。
“好啊……”丞相深呼了口气,看向门外。
要的便是如此。
陛下亲征,是以安定军心,重整军纪,赶走北狄,使西北复稳,可也不能止步于此。
在内的百官与民众除却关心征人,记挂亲人的生死,也应识得和明了陛下的大义,知晓高堂之上的圣人并非是原先暴虐无道的国主。
而是一心为民,牵系国家的仁君,是以身赴国难,凭一己之力扭转时局,世间独有的好帝王。
民心所向,帝位便稳固,也可史书留名,传至百代。
就是要万民向她,这样,才不枉商姝此行,阿姐也会放心。
想起先女帝临终前的托孤,丞相闭眼。
一时寂静,回话的小厮头都不敢抬,屏住气息,保持弯腰的姿势等着。
扫却心里的伤感,丞相睁眼,大步走了出去。
丞相夫人正遣人来问,路上碰见了丞相,便跟在他后头一道回去了。
“夫人。”丞相进门时整了整衣襟。
“夫君可高兴,这回安心了吧。”丞相夫人听到消息便换了衣服,特意穿的喜庆。
“何止,我恨不得痛饮。”丞相看到她的着装心里更是欢愉,舒畅极了。
“玄知也该知道了吧?”夫妻两对视了会,丞相揽着丞相夫人的肩问。
“当然,信使造访后我便差人去告知他,如今怕是也看到捷报了。”
西北传来的是好事,人人高兴,忧切商姝的秦玄知尤甚,为父为母爱子,丞相夫人也十分高兴。
“这回没着急出府?”
“哪有这般取笑自家孩子的。”丞相夫人嗔了他一眼。
“我错了”丞相忙笑着讨饶。
“去请公子,小姐。”丞相夫人也笑着吩咐身边的下人。
下人很快退出去,秦璇薇先秦玄知一步到了,给丞相夫妇请了安,便迫不及待的说。
“爹,娘,表姐也太厉害了吧,一刀,仅一刀就取了那蛮人的首级。”
丞相看她惊叹乍舌,开怀大笑,言语颇有些得意。
“陛下天人风姿,自是绰约不凡,岂是寻常人能比的。”
秦璇薇听着也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秦玄知便是在这时来的,他一身白衣走进房门,对丞相两人欠身行礼,“父亲,母亲。”
“知儿来了。”丞相夫人走过来拉住了他,秦璇薇也凑过来。
“可放心了?”丞相问他。
“嗯。”
秦玄知点头,他心系商姝,屋内的几人都是知晓的,故而坦然的很。
“陛下快回来了。”丞相看着精气神明显好转的秦玄知感叹。
谁都知道上谷是北部最为重要的城池,如今夺回上谷,北狄又大伤,收复其余城池便不在话下,用不了几日,西北就要平了。
这一平,商姝也要带兵归都了。
秦玄知研究了多日的战况,再明白不过,想到商姝回来,他的心便热起来。
秦璇薇悄摸着看他的反应,接着看向丞相夫妇,会然一笑。
等陛下回来,哥哥便要表意了吧,看样子爹娘也会为他竭力争取,到时候……
商都里的人络绎不绝,都热切讨论着此事,京城最大酒楼的人渐渐聚起来。
“老哥,我今日要喝个痛快,你休要拦我。”两个身形佝偻的老汉往里走着。
“今日…不…不碍事。”老翁声音颤抖着说。
人群分成两股,一股涌向酒楼饭肆,好好庆祝,一股直直向相国寺走去。
“灵验了就要去还愿,这事上,要再小心不过。”
“再去一趟,拜一拜,烧香拜佛是有用的。”
“说不定,我儿就能平安回来。”
两个妇人相携,挤在人堆里向前行进。
而后山木屋早没了人,桌上的信笺也被收了起来。
“纯一法师?”斋堂后厨的人看见纯一有些惊讶。
纯一点头,把背着的柴火放下,又动手收拾着。
“法师,不用了,我来整……”那人见他弯腰捡掉落在地上的柴,忙阻止。
“不必。”
说话间,纯一已将柴火堆好了。
“阿弥陀佛,多谢法师。”他对着纯一一拜。
纯一也双手合十微微点头,接着看向四周,说,“今日很忙吧?”
“还好。”
那人见他还在扫视空荡的房便补充道,“该是国中又有喜事,寺内的香客多了起来,平常在后厨帮忙的小师傅去宣传佛法教义,也便少了些,所以看着空荡。”
纯一却不回话,径自走向偏房。
那人忙跟过去,却是看到他拿起棒槌舂米。
“哎呀,法师,使不得。”
纯一手下不停。
“法师!这些粗活让我们来就好,真不用你来。”那人语气焦急。
“无事。”
“修行。”
纯一这么说,那人也不敢拦了,事关修行,即使他不明白,也不敢用粗活之类的话挡人。
于是,纯一便在房中舂起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