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生命的最后,人们会看到走马灯。
陈澈感到身体里有一种极为缓慢的毒素在慢慢地蚕食着他的生命,若是他全盛时期,只需用真气逼出毒素即可。
但是现在,或许十天,或许一周,或许更短。自己这条千疮百孔的性命就会消失。
南师兄他们应该脱困了,毕竟师傅和掌门来了,就代表着有人去通知了。
陈澈又想到了青木堂的几人。
穆云飞,萧青一还有尘心。陈澈都把他们当做了朋友,只可惜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他们已经死了,自己还能这样苟延残喘,也许这么比起来,自己还是幸运的那个。
陈澈盘腿而坐,想要打坐恢复,但是断裂的经脉根本无法流动真气,丹田里也无法储存。
他一次次地吸纳着天地间的灵气,化成真气,又一次次地看着它们消散。
严肃而整齐的脚步声响起,渐渐靠近。
“不准在这里睡觉,快走!”
陈澈听见了官靴踩在地面的声音,挂在腰间的刀来回碰撞的声音。
他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急忙开口道:“各位,各位官爷,在下是无极宗的弟子,被仇家追杀,落难至此。不知道几位关爷能不能好心帮我传个信回无极宗。”
跟潇湘阁,流星崖和破魔寺这些大派比起来,无极宗的确不算拔尖。但若是放在苍蓝国里,无极宗也是人尽皆知的仙人宗派。
此话一出,几人同时发出嗤笑。
“哈哈哈哈,你这样子还是无极宗的弟子?笑死我了,无极宗居然还收瞎子。”
“可不仅仅是瞎子,你看这人,全身宛如烂泥,你练过武吗?要不要我教你几招拳法?”
陈澈深吸了一口气,道:“几位官爷,在下的确是无极宗的弟子,不过是落难至此。你们若是不信,尽管可以去派人去无极宗,找赵安然,许如瑶,王文和李追云。我保证,事成之后我给你们每人白银万两!”
陈澈没有直说找古问天或者掌门,一是赵安然他们四人身上还有生丹丹液,二是也不知道师傅和掌门有没有回门派,而且这几人就算是官差恐怕也难以面见到无极宗的高层。
几人面面相觑,心中有些打鼓。
这可是万两白银啊!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而且这人居然还准确地报出了四个名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编的,但应该没人敢跟官差开玩笑吧?
靠后的一人小心翼翼地道:“头儿,要不试试?反正无极宗也不是很远,我骑快马几日便能赶到,就算是假的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他的话一出,每个人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陈澈心中一喜,补充道:“你们到时候只需要说出:被围狼群,望救之即可。”
陈澈跟几人的相识便是在狼群之围中,他相信只要找到这四人,说出这句话,便能知道是自己。
至于宋月儿,陈澈下山前她也下山了,所以他不能确定宋月儿有没有回到宗派。
为首的一人听到这句话后也有些摇摆不定。
不像是假的。
“那既然这样的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有个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头儿,这个人好像跟队长说的那个小偷有点像啊。”
几人这才想起来刚刚队长交代过,城里几家当铺中出现了一个小偷,偷了当铺不少东西。被发现以后还主动动手,若是见到了此人,务必要驱逐出城。
他们掏出了一幅看起来有些抽象的画像,但是毫无疑问,虎皮大衣和失明的双眼是最好的佐证。
“好哇,不仅要偷东西,还要骗人。差点就上了你的当,兄弟们,架起来,丢到城外。”
按照苍蓝国的法律,偷东西按照财物的大小,判罚可重可轻,最严重的的甚至可以判斩刑。倘若失主已经取回了损失,那便可酌情降低罪名。
不过这也就是说说而已,别说小地方了,就是那些大些的城池,也少有人真的一丝不苟地实行。
陈澈心如死灰,他越是解释,那些官兵便越嗤之以鼻。
有几个罪犯不喊冤?有几个贼不喊捉贼?
不算大的城门慢慢合上,发出了碰撞声。
陈澈就这样被架着丢到了城门外。
这下别说去驿站送信了,驿站都去不了了......
陈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着,天大地大,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往何方。
毒素在他体内肆虐,让他呼吸开始困难。
陈澈用竹竿探地,听着声音,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古庙。
古庙里零零散散地传来些许鼾声。
陈澈踏入古庙,找了个角落,倚靠在了一根破柱子上。
周围都是跟他一样无家可归的人,有的是乞丐,有的是流民,也有跟他一样,落难的人。
古庙外,天气愈发寒冷,渐渐下起了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陈澈看不见,但是能够听见,也能够闻到。
原来,这个世界也是有雪的。
毒素攻心,陈澈渐渐无力地倒了下去。
直到第二天中午,陈澈才被人摇醒。
“兄弟,快醒醒。要交香火钱了。”
陈澈撑起身子,感觉自己每一个骨骼,每一处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哀嚎,让他忍不住发出了“嘶”声。
“香火钱...是什么?”陈澈不明白,废弃的古庙为什么还要收香火钱?
而且,香火钱不是自愿的吗?
“兄弟你是新来的吧?咱们这么多难民,要是人人都能住,这古庙早就人满为患了,哪还能睡觉。古庙里有个和尚,听说练过武,可厉害了。他前几年就开始在这里收香火钱,凡是想进来住宿的,除了第一晚,其余的每一天都要交香火钱呢。”
修行的和尚,挨个收难民的香火钱。
毒素肆虐之下,陈澈脑袋有些迷糊,思维的运转也有些迟缓。
“香火钱是多少?”
“每天两文钱,兄弟你还有吗?”
陈澈颤抖着手往怀里摸了摸,从樵夫家里拿走的十几文钱还在怀中,这也是陈澈剩下的唯一的财产了。
说话的人接过了陈澈的两枚铜板,小跑着离开了。
不远处,铜钱落入碗中的声音清脆。
“这是那厮今日的份,大师...”
一个殷勤的声音说话的同时,也响起了铜板碰撞的声音。
陈澈听得干脆分明。
香火钱,分明是一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