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们好着呢，槐爸爸的心放下一半，又突然揪起来“你们俩？好了？”
“爸！”芳芳觉得很是无语，爸爸的脑袋里到底一天天在想什么呀“你想到哪去啦！我们是关系很好的同桌，你刚刚不是问我是不是他欺负我吗？我说没有，他没有欺负我，我们好着呢。”
芳芳，说完觉得还不够，担心爸爸不能正确理解，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关系好着呢，不是我跟他在一起好着呢。”
槐爸爸狐疑的看着芳芳，想了想还是不信“乔木森是个好孩子，爸爸能看出来，爸爸不是老古板，不是不支持你们处朋友，但是你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如果真的处关系还是得再长大一点才行。”
“真的没有！”槐芳芳再次强调“他是受到薛老师所托帮我辅导功课，我们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我们都没有其他心思的。而且……”
而且他人缘很好，喜欢他的人很多。
但这句话芳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是的喜欢乔木森的人那么多，自己就算是喜欢也是排不上号的。
“行，行。”槐爸爸如同认命了一般点头“你们年轻人的事儿爸爸不懂，爸爸也没什么经验能传授给你，反正你就知道无论怎么样爸爸都站在你这边，你做什么事情爸爸都支持你就行了。”
“谢谢爸爸”槐芳芳搂着爸爸的胳膊，很是感动。
“但是不能早恋！”槐爸爸补充到，又觉得不够“就算没有早恋也不能耽误学习！”
或许因为从小缺乏玩伴的关系，槐芳芳其实并不擅长和人相处，再加上小学和初中时候因为种种原因受到同学们孤立，后来芳芳开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在人多的地方说话，走路只贴着墙边，上课不主动回答问题，看到很多人就绕路走。甚至有好长一段时间，芳芳都坚信自己不会再和任何人交朋友，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同学。
毕竟，只要没有人看到我，就没有人会来嫌弃我。
毕竟，只要我没有朋友，就不会被伤害。
乔木森的出现算是一个意外，他冒失的闯进芳芳的世界里，没有一点理由的把自己的魔爪渗透到芳芳校园生活里的每一个领域，神不知鬼不觉的参与到了芳芳的业余生活里，对这一切芳芳甚至没有准备，以至于到了现在的程度。
乔木森的电话和爸爸突然的摊开心扉让槐芳芳突然开始正视这个事情。芳芳自幼没有机会能观察到男性女性在亲密关系下是如何相处的，在青春期开始发育的时候身边没有能谈心的朋友，也没有能引导自己的妈妈，所以对于“喜欢”“欣赏”和“爱”，都是芳芳一直在回避且毫无了解的内容。
书上写的爱情有很多种类型。
像达西先生那样被伊丽莎白的智慧所吸引，默默的为伊丽莎白和她的家庭做很多事情；像罗恩那样，虽然自己一直不是最优秀最有能力的，但是甘愿做赫敏身边的绿叶，在她有危险的时候站在她前面，不停的为她提供情绪价值和支持；像哈利那样，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喜欢被人崇拜；像韦斯莱夫妇那样，每天争吵但互相信任依赖……这些都是芳芳在乔木森推荐来的书里看到的爱情，丰富又美好。
可乔木森和自己，似乎不属于任何一种。
这么看的话，应该不是爱吧。
可是他有时候也会默默为自己做事，有时候也会站在自己面前，有时候也会提供给自己情绪价值，有时候也会跟自己拌嘴争吵。而自己又在好多时候真的很崇拜他……
这一宿，芳芳破天荒的失眠了，在炕上翻来覆去换了好多种姿势，偏偏没有办法入睡，满脑子都是乔木森和自己在一起的种种画面，那些让自己想不通的过往。直到天色开始蒙蒙发亮，芳芳才终于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早上会来不及简直成为了必然事件。如果赶公交肯定是会迟到的，于是高中以后第一次，槐爸爸开着自己收废品的小车拉着芳芳去学校。芳芳不是没有拒绝的，毕竟自己从小到大身上最大的“污点”就是父亲的职业，但是在这件事情上自己终究没能拗过爸爸，毕竟爸爸是不知道自己曾经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欺辱，毕竟在爸爸眼里准时上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还有一个路口到学校的时候，芳芳叫停了爸爸的车，飞快下车一路小跑到了学校，寄希望于没有认识自己的人注意到自己。但是生活中大多数事情都是事与愿违的，芳芳在快要跑到校门口时遇到了马萌萌的一个小跟班，虽然芳芳在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就停下了奔跑，悄无声息的顺着大门边缘走进了校门，但这个跟班还是目睹了芳芳从街角下车的全过程。
奇怪，学生时代似乎有用不完的时间来关注那些让自己讨厌的人，而芳芳在大部分时间都是那个受到关注的，被人讨厌的人。
芳芳是在郊区读的小学和初中，因为教育质量问题，没有多少同学和芳芳一起考上重点高中，自然是没有多少人知道芳芳家里是做收废品生意的，因此芳芳也不用再面对很多人的嫌弃和厌恶。但随着马萌萌的小跟班看到了槐芳芳从槐爸的小车上跑下来，这件事情逐渐成为了一个被津津乐道的事情，仅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高一五班有一个女生每天坐垃圾车来上学这件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高中一年级。
等芳芳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星期五下午了。
每个星期五老师都会为双休日留比平时更多的作业，记好自己班作业内容的芳芳放学后逆着人群往二班走去，在二班门口等大部分同学都放学了以后再掏出记作业的小本子来记录后面黑板上的双休日作业。
因为芳芳这个星期总是跑来帮陈安妮记作业，固定本周值日的同学就对芳芳有一点熟悉了，主动跟芳芳打招呼“你又来帮安妮记作业啦。”那是一个很爱笑的姑娘，站在黑板边儿打算擦黑板，正在等芳芳一字一句记下作业。
芳芳轻轻点了点头，很惊讶于她居然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
女孩子走到芳芳旁边一脸好奇的问“听说你们班有个女生每天坐垃圾车上学，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芳芳记作业的手突然停下，一脸错愕的看着那个正处在八卦的兴奋中，笑得一脸开心的女孩子。
“你不知道吗？”女孩子看芳芳一脸不知情的表情，于是兴高采烈的讲“都传遍了，说是高一五班有一个女生家里是捡垃圾的，每天都坐着垃圾车上学，身上还有一股臭味。”
“我……”芳芳的心一沉，小学和初中受到同学言语霸凌的记忆涌上心头，不由得有点胆怯“我不知道呀。”
“你闻不到么？说是你们班每天都有一股臭味，就是那个女生身上传过来的。”八卦的女孩子没有察觉到异样，维持着自己的兴高采烈，表情里除了讨论八卦的刺激感外没有任何异样“还有人说那个女生从来不洗澡，所以满脸生疮，人见人怕的。”
“我……”芳芳的上嘴唇和下嘴唇开始打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头死死的咬住嘴唇。
八卦的女孩以为芳芳是在思考，于是拍了拍芳芳的肩膀，语气里甚至有些在为芳芳担忧的成分“估计你也不是爱社交的类型，可能没注意过，反正你知道这事儿就行了，他们说这个女生脸上生的疮传染，你回去小心点离她远点儿。”
“她怎么离远啊？她就是那个从小在垃圾堆长大的人呀。”一个让人不愉快的女声从两个人的身后传来，芳芳听出来是早上遇到的马萌萌的小跟班。
肩膀上的手突然离开，芳芳甚至想象得到那个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还跟自己讨论八卦的女孩的表情，只能逼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情，不要去关注身后的声音，不要去考虑那个女孩子的心情。于是芳芳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略颤抖着的手去记还没有记完的那部分，属于陈安妮的双休作业。
“别人问你，你怎么不承认呀？”马萌萌从芳芳的身后走到芳芳面前，一张漂亮的脸上长着一双恶毒的眼睛，鼻子下面是比眼神还要恶毒的嘴“听说你满脸生疮，还有很严重的传染病，不会是什么不好的性病吧。”
“你离她远一点。”马萌萌的小跟班窃笑着走到马萌萌身边，象征性的向后拉了马萌萌一把，两个人一起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在躲避什么脏的东西“像她这样从小在垃圾堆长大的人，身上说不定有什么飞沫传染的病，可别让她给传染上。”
“你们太过分了。”那个刚刚跟芳芳八卦的女孩子看不下去，一边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内疚，一边又觉得芳芳被欺负有点可怜，于是挡在了芳芳前面，一脸正义“她每天都来我们班记作业，从来没有什么异味和不干净，脸上白净净的也没有什么脏东西，这分明就是谣言，是假的。”
芳芳在她身后拽了拽她的校服，好想让她不要管闲事，因为历来不知情帮助自己的人都得到了报复，然后转头变成了施暴者。
“你别怕。”那个女孩子回头看着芳芳，目光里居然有些笃定“我们班老师一会儿会过来，她们如果再说一些不负责任的坏话，我就告诉老师。”
“看不出来啊，你还能交到朋友呢。”马萌萌没理那个女生，绕过了那个女孩子走到了芳芳面前，不怀好意的看着芳芳，猛地用手掐住了芳芳的腮帮“想不到你除了勾引男生，还能勾引女生，你挺厉害呀。”
一阵疼痛袭来，芳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脸却被扯得更痛了。
“你干什么。”那个女孩子伸手拽马萌萌，却被马萌萌的两个小跟班拦住了，于是女孩子大声叫起来“打架啦！有人欺负人啦！”
但是女孩子只是喊了两声，就被捂住了嘴。
马萌萌向后伸出手，一个小跟班递上了一只没有笔盖的记号笔，马萌萌一只手扯着槐芳芳的脸，另一只手用记号笔在槐芳芳的脸上乱涂乱画“她说你脸上白白净净，你这张脸确实白净，所以你就是靠着这张脸勾搭的乔木森是不是？”
芳芳手里记作业的本子和笔掉在地上，双手双脚似乎灌了铅一般沉重，过往太多不好的经历教会了她不要反抗，因为每次反抗都会迎来更糟糕的欺凌。
那个被捂住嘴拽住双手的女生猛地踢了马萌萌一脚，马萌萌被踢的措手不及，向左侧歪去，掐着芳芳脸的手被迫松开。两个小跟班忙去扶她，仗义的女孩子趁着这个空档拽着芳芳就开始往外跑。
“你怎么不反抗啊？”那个女生语气里不乏焦急和心疼，甚至还有一些生气“她们这种女生看你不反抗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你怎么一动不动，甚至连话都不说呀。”
芳芳头脑一片空白，被这个女生拽着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不反抗。真的不是没试过，甚至在初中的时候还试着面对一群欺凌者的时候，抓住其中一个努力反击，但最后换来的是老师的和稀泥，甚至是对那些施暴者的偏心，对自己的批评，当然不乏更多人的讨厌。
“芳芳？”突然有人拦住了她们两个，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们俩的路，郭奕铭一脸问号的看着槐芳芳“你这是干嘛去？这么着急去找老师？”
芳芳这才注意到女孩子是拽着自己往老师办公室里跑。
“你认识她？”女孩子看着郭奕铭，很是焦急“她是五班的，到我们班帮陈安妮记作业，然后让不知道哪个班的三个女生欺负了，我带她去找老师。”
“有人欺负她？”郭奕铭向她们跑来的方向看去，语气里不再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