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羽确实有被严敢的话安慰到。
审刑司的工作向来严谨又危险!
平日便总是需要他打足了心眼儿,万不敢松懈。
他整个人日常就一直是压抑紧绷着的!
更何况,韩岳身为城卫司副将军!此次其被杀埋尸案事关五陵城防!
关系重大!
所以,这两日他们查案组都是在高强度连轴转!
可他家中女儿又不巧生病了。
这两日,张羽一直担惊受怕!
有梦到亡妻,也做了关于女儿的噩梦。
此刻,严敢一番轻柔、设身处地的话确实让他内心宁静了不少。
当然,
如果没有周可乐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迷之感叹就更好了……
“谢谢!”
张羽真诚地向一个嫌疑犯点头示意。
“不用客气。”严敢轻描淡写。
“不过,我还没有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我有一个女儿的?”
“并且,你又怎知她这两日已经生病了呢?”张羽擦干刚才掉出的几滴眼泪问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
在犯人面前也不能轻易表露神情!
这是夏进统领多次强调过的!
自己刚才其实就表现得已经很过分了……
严敢侧首瞅了瞅张羽居然径直用官服衣袖擦干眼泪,有些嫌弃。
也没说用张手帕!
他耸了耸鼻子,回答道:
“其实,直到刚才被凌淦砸到墙上前我都并不知道你有个女儿!”
“哦?”
“也就是说,严敢你是刚才这一会儿才推测出来的?”
角落的周悦靠墙抱臂眯眼,好奇心猛然上涨。
严敢点头:
“是的!”
“正是刚才张羽长官想要带我去暂押室的那一刻,我才知道!”
“可刚才我没干什么啊!你怎么知道的?”张羽摸着脑袋,弄不清楚情况。
“你刚才不是伸出右手拉我起身了吗?”
“那又如何?”张羽仍然不解。
“所以,我看到了你袖袍掩藏下,右手手腕上戴着的两根粉色皮绳!”
“你一个大男人居然随身带着如此粉嫩的女子用品!”
“一般来讲,这种事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你是个内心扭曲的变态!”
“第二,那就是给情人或者女儿准备的备用品!”
“我观察了你许久,思前想后,觉得你是变态的可能性只有一奈奈!”
严敢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小拇指。
示意可能性大概有这么多。
周悦不禁脸黑!
真是活久见!
她居然看到了一个可能杀人的变态嫌疑犯在认真评判一个捕快的变态程度!
太离谱了!
严敢收起小拇指,认真地继续说道:
“同时呢,我又感觉凭你的这身脏臭衣服和丁点儿不修边幅的气质,你是不会有情人或姘头的!”
“谁会看得上这样的你啊……”严敢小声嘀咕。
低声吐槽完,严敢“嗯嗯”清了清嗓子,一副什么嫌弃话都没说过的样子:
“有的小女孩调皮,不时会将辫子玩耍得散掉,我理解你在手腕上绑两根女式皮绳的!”
“你应该不是变态!”
张羽左手伸入右手袖袍中,捋了捋两根皮绳。
捋顺后,他收回左手,点头:
“我当然不是变态!”
“事情也确实是你说得这般。”
“我只要一会儿功夫不在身边,蓓儿就会把头发弄乱!”
“而且我手笨,绑的辫子也不牢靠,她头上皮绳总是丢!”
“所以我就习惯在手腕上常戴两根皮绳,以备不时之需。”
周悦也不觉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身为仵作。
她自然不会像普通女子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很少用发钗、簪子之类的重物。
那样一点儿都不方便!
她向来都是如今日一般,用黑色的牛筋皮绳,束一个高高的马尾。
清爽又适合工作!
所以她的手腕上也勒着根皮绳。
“那你怎么知道张羽女儿生病了呀?”
周悦揪起皮绳又松开,“啪唧”一声打在手臂上后,她发问。
“哦!这是我从张羽长官这两天精神外貌上看出来的!”
“昨日你们带我回审刑司时,张羽长官面色红润,衣服整洁。”
“今日再见,只隔一夜他却面色黄倦!像是彻夜未眠一样!
“而且衣服也很酸臭,感觉怕是将堆了两三天没洗的脏衣服捡起来二次利用罩在了身上!”
“另外,昨日相见,张羽长官笑容甚是灿烂,咧开的唇间牙缝可见菜叶子……”
张羽顿时面色尴尬,脸颊泛红。
不过他并没有打断严敢。
所以严敢仍施施然说着:
“反观今天,张羽长官早先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可他昨夜却明明没有值班,今天为何会如此形神不佳,狼狈不堪呢?”
“定然是家中出什么突发紧急的事情咯!”
“我鼻子灵敏。”
“刚才闻到张羽长官身上居然有一股奇怪的骚臭味儿!”
“这味道我有些熟悉!像是幼时感冒的时候,老头子经常烧给我喝的一味带着怪味的偏方草药。”
“再联想到近日是冬春换季时节,小孩子们体质弱,容易咳嗽感冒。”
“于是,我就猜到了大概是张羽长官的女儿生病了!”
“而且大概昨夜咳得比较重,大晚上的,张羽长官不敢耽搁,连夜就照着偏方烹药!”
“彻夜不眠,早上也没有功夫好好吃一顿!”
“所以,今日他看起来才这么憔悴!”
“真是这样吗?张羽?”周悦看向张羽。
“大差不差!”张羽叹服地肯定道。
“你倒是厉害!”
“这都能猜到!”
周悦侧身向严敢,竖起大拇指给他。
“可惜你就算脑子再活泛呀!若真杀了人,审刑司也不会放过你的!”
“走吧,该回你那暂押室了!”周悦撇嘴,不再倚墙,走出审讯室。
严敢撑着地面,不卑不亢地起身,缓步跟上门口转角处等待的周悦:
“我确实没有杀韩岳!”
“以你们审刑司的公正,我应该不会被冤枉吧!”
“这你放心!若你没罪,我们自然不会冤枉你的!”
严敢背后跟随着的张羽拍着胸脯嗷嗷!
身前的周悦也微点头肯定这事。
悬着的内心稍微平静一些,严敢看着身前倩影,顺着黑暗又幽长的甬道稳步向前。
“对了,张羽长官!”
“我知道一个治感冒的良方,百试百灵!”
“是前些年在北边行商时偶尔碰到一位姓华的医者求来的……”
严敢突然说道。
“真的百试百灵?”张羽小眼瞪得贼大!
严敢:“真的!那医者好像名叫华他还是华佗什么的!”
“他名字是比较拗口!但开的药方是真的好用!”
“我和孙掌柜那年重病时咳得厉害,不过服了药后,半日就好了呢!”
张羽迫不及待:
“这么灵?!”
“那我待会儿送纸笔到暂押室里,你默写下来可好?”
“可以,可以!”
“小子我说出来这事,就是想要告诉长官你药方的……”
脚步声消失。
话语声音渐小。
黑暗的甬道很快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