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故言说话时面色如常,楚长欢却是一愣:“你是说江天杪?”
她思考片刻,奇道:“怎么会,他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反应啊!”
“殿下曾经说过的,殿下忘了吗?”他淡笑着开口,“殿下曾经说,我和江天杪,长得很像。”
楚长欢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不会吧……
这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记仇了?
不过这事说起来也是她没理,当时她一门心思想和他划清界限,可如今,界限没划清,他们却成了一起逃难的难兄难弟。
不对、应该是落难鸳鸯?
总之,既然他又重新提起来这件事,就说明那日她说的话确实伤到了他,她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转着手上的珊瑚串,别开眼神,干巴巴地开口:“我十七岁生辰那日,”
她顿了顿,看向沈故言的眼睛,继续说道:“我十七岁生辰那日和你说的话,说得重了些,如果伤到了你的话,我和你说声对不起。”
“殿下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无喜无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错吗?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沈故言,我劝你最好早点死了这颗心,你比不上天杪,更入不了本宫的眼」
… …
渠北县 驿站内
一点灯火如豆,灯下,江天杪一袭官袍,正仔仔细细地浏览着面前的信,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滑下去,落在尾句,他停住了眼神。
「公主失踪于浮云镇」
失踪?
指头不断地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哒哒”声,自从背负官职后,他很少再这样焦虑不安了,他迈出得每一步都很稳健,包括主动请缨代替新婚的程北筠出巡渠北县,等渠北事捷,他回宫复命,又是大功一件。
在筑堤的紧要关头,他不该擅离职守,应该和这几个月一样,专心监工,严防那几只拔不掉根的蛀虫在背地里做什么小勾当。
可这封暗报,着实使他心慌。
如果按他一贯的做事风格,他应该当机立断地甩掉楚长欢这只爬梯,她不过是他向上爬的手段,如今的他深受贤王以及沈嫔一派的信任,不需要再有求于楚长欢这个深陷和亲风波的公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带上全部兵力,登上去往浮云镇的马车。
看着窗外疯狂地向后倒退的风景,他不由得想……
他一定是疯了。
……
渠北县离浮云镇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半刻不停地跑马大约需要两天两夜的时间,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谁知却在出发的第一天就遇见了暴雨,这场雨下到了夜晚才将将停住,江天杪正要下令开拔,却被去而复返的轻骑兵截住了去路。
“大人,不能再走了。”
江天杪隔着帘子问道:“怎么了?”
“回大人,前面发现了几处狼的抓痕,很是新鲜,恐怕狼群就在不远的位置,若此时动身恐怕是十分危险。”
话落片刻,江天杪阴沉的声音响起:“狼?我们这是在哪儿?”
那人赶忙回禀:“拂尘山下。”
江天杪手里的捻珠一顿,冷声道:“这里地势开阔,少有活物,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狼?”
那探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想告罪,却见江天杪掀起帘子,冷脸说道:“不对劲,再多派几个人马,带好兵器,再探再报。”
话落,人还没走出多远,大雾之后又奔袭回来了一个轻骑,他显得匆忙急了,马都没停稳就急吼吼地说道:“大人!发现了狼群所在,三五只的野狼,正在攻击一辆马车!”
“马车?”
… …
在这种地方碰上楚长欢的马车是江天杪始料未及的,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从马车里救下楚长欢时,向来傲霜斗雪,不肯在外人面前展现出半点软弱的永绥公主,竟然当着他的面红了眼眶,像是被吓傻了,眼睛大而空洞,只有泪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淌。
平心而论,无论她身份再如何尊贵,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面对野狼环伺、命悬一线的场面,被吓哭,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泪水为她平添了一抹色彩,即便是夜里,她也显得生动不少。
身后多出了一团黑影,江天杪抬眼看去,和沈故言目光交汇,两人默不作声地互相打量了一会儿,才点头致意。
江天杪对沈故言的了解并不算太多,第一次见面是在重明宫,再后来再听到他的消息,就是有关于楚长欢失踪的传闻。
原来他并没有被淹死,而是和楚长欢一起逃了。
江天杪突然想起了刚才驱赶狼群的那一幕,威胁解除后,车帘子被人掀起来,率先出来的不是楚长欢,而是他。
沈故言一袭粗布麻衣,面色很是古怪,一双锐利的鹰眸扫视过那些轻骑兵,最后定格在江天杪的脸上。
“没事了。”他稍稍侧头,向车内的人说道。
也就是在此时,江天杪注意到他脖子上的伤。
很新鲜的伤口,横向的,应该是匕首什么的东西割的,看不出深浅,但能看到血还在往外面淌。
那些狼只是在外面示威,江天杪到的及时,能确定的是还并没有哪只狼真正对他们做出过攻击行为。
那么,他脖子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聪明如江天杪,直到沈故言走到楚长欢身边,他还是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殿下,还好吗?”
他声音温润,低哑的,如果江天杪没有听错,那里面还带着恳求的意味。
楚长欢还在哭,她抱着胳膊把头别去另一边,从始至终她的哭都没有声音,似乎并不想被人听到,只是安安静静的流泪。
沈故言的目光跟随着楚长欢的动作,似乎并不想放弃,江天杪皱起眉头刚想制止,却见他收了手,话锋一转,对着他沉声道:“江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