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欢明显感受到他身体一僵,直想把脑袋埋进土里,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商量:“你……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沈故言一愣,如她所愿地将她放回了原处。
怪不得气血双亏。
原来是来了月信。
这样想着,他突然注意到了她的衣服。
楚长欢向来喜欢穿红色,他记得她走时穿的是件海棠红的劲装,可眼前楚长欢的身上,却是件月白的留仙裙。
在火光的映照下,白得刺眼。
他的心跳似乎是漏了一拍,又很快平复下来。
他大约明白为何她反应会这么大了,血迹染在白裙子上,确实显眼得很。
楚长欢捏着裙摆,心里是一万个后悔。
她今儿在月升楼喝了些酒,平日里千杯不醉的主,也不知道今天是哪根筋搭不对了,竟然就借着酒劲把她和沈故言的那些事儿从头到尾都跟她们说了一遍,当然,她还不算太蠢,很多事她都没有说得太仔细,月升楼的姑娘只知道她对她哥哥爱而不得,却情难自抑。
然后,就想了这么个损招。
按蔓露的话说就是:反差感。
“平日里他看惯了你穿红色,偶然穿一次白,就会很惊艳。”
“同理,平日里他也看惯了你穿裤装,偶然穿一次女人味儿的长裙,一定能把他迷得不要不要的。”
楚长欢嘴上说着不信,却还是在走之前被她们说服,换了这件衣服。
谁知道刚出门没几步,就感到身下一热……
想到这里,她捂住了脑袋,颇为头疼。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吗?”
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楚长欢吐出一口浊气,闷声问道:“你带婢女来了吗?”
“没有。”
她揉了两把头发,又自暴自弃地问道:“那你能给我找到草纸之类的吗?”
沈故言眼神飘忽了一下,摇头道:“殿下金尊玉贵,不、”
“打住、我不想听。”
楚长欢伸出一只手,决绝地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不用说得过分细致了。
真的不用了。
她又想了片刻,最后还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这衣服是谁让她穿的,谁就应该为她负这个责。
“你去替我找月升楼的蔓露,如果没有多余的月事带的话,从她那儿拿点草纸什么的也可以。”
沈故言应了一声,转头向着后面的一干人等吩咐:“庆喜、”
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她扯着袖子拽了回来,皱着眉头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声张!”
沈故言看着她,疑道:“为什么?”
“这、这种事……哪里能说给别人听啊。”向来爽朗的人此刻却结巴地不成样子,她摸摸鼻子,小声道:“你自己去就好,快去快回,我就在这儿坐着,跑不了。”
沈故言固执己见地摇摇头:“不行,这里太危险,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话落,也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就开始伸手解着腰上的玉带。
他站着,楚长欢坐着,她的目光刚好和他的玉带齐平。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发紧,却还是故作镇定地问道::“你干嘛!”
沈故言并不答她,解开玉带后,又动手脱了外袍。
他身子弱,外袍会比寻常夏装要厚实些,不容易被染透。只见他扬起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裹进了长袍里,等楚长欢回过神时,她已经被他重新抱了起来。
“作为一个医者,我并不这种事有什么好羞怯的。”
他抱着她,迈着稳健的四方步走出暗巷。
楚长欢被他裹着,目光不住地往下扫:“可我会弄脏你的衣服。”
“洗洗就是,”他顿了顿,轻轻一笑,“放心,臣会自己洗,不会假手于人。”
……
楚长欢在五岁时就被断言与此生于子嗣无望,在二十岁前,她从没经历过月信,甚至已经浑忘了这世上还有这桩事。
直到雪夜后的初夏,那是毒发后她度过的第一个夏天,在她的记忆里,那个夏天初期得冷,当然,事实上并不是那个春天冷,只是她冷。
毒素折磨着她在盛夏还要穿着冬衣,把自己裹成个粽子似地烤火,稍有不慎就会发热,一个喷嚏就有可能送她归西。
从一个壮如牛的江湖侠女,一夕之间沦落到这么一个瓷娃娃,说实话,若非沈故言还在,她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不过幸好,沈故言还在。
他配合着王岸,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次又一次,她每每想要放弃时,瞧见沈故言那张脸,又觉得自己有力气活了。
说起来,那毒也真是离谱,不单折磨她的身心,还想要摧毁她的意志。
她还记得,那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午后,她午觉刚醒,栉巾和掬水都没在跟前伺候,她浑身疼得厉害,就偷偷摸摸从被子里伸出腿来,活动一下。
谁成想,从被子里渗出的不止是腿,还有一片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