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上前几步,语气相比之前温柔了许多:“欢儿,跟你说了多少遍,要走大路,走正门,你是大昭的公主,本王的妹妹,成日钻洞觅缝的,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这四个字一出,楚长欢立时觉得亲切极了。
自她记事以来,楚君衡就总爱用“成何体统”这四个大字来训她,她一度怀疑这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每天不说上两遍就浑身痒痒。
不过到后来,尤其是她成婚开府后,他就再也没说过了。
想到这儿,她抿唇笑道:“三哥错了,这次我可没钻狗洞,我是从墙头翻进来的。”说着,她还指了指那个豁了个口子的墙头。
楚君衡又近了几步,戳在她的脑门上:“翅膀硬了,这么高的墙头也敢翻,要是摔到了,你要我怎么跟父皇交代?”
她发自内心地抵触与他产生什么肢体接触,便不动声色地躲过了他的指头,走到地上的女人旁边,介绍道:“我刚才去赌坊闲逛,正好碰见她、”
“去赌坊,闲逛?”楚君衡打断她的话,迅速从中提取出了关键词,眉头拧得更深。
楚长欢跺了跺脚:“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正好看见这个女人出老千被赌坊的打手抓了个正着,我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三哥你瞧,她不就是三嫂的那个丫鬟吗?”
楚君衡似乎早就认出了她,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嗯,是文笙身边的云巧。”
文笙,正是贤王正妃,也是已过世的前皇后的侄女,论起来,楚长欢该叫她一声表姐。
“可三嫂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怎么会是千门中人?”
所谓“千门”,是江湖上对骗子一类人的统称,楚君衡默了片刻,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道:“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她在赌坊里闹得动静挺大的,去过赌坊的、还有住在赌坊周边的,他们应该都知道了,”说罢,对着楚君衡不算好的脸色,她弯起了眼角:“不过,为了保护我亲爱的三哥的名声呢,我没有和任何人点破她的身份,只是用君衍的江湖身份把她带走,又拎着她翻了几个墙头,才到的贤王府。”
话落,她挺起她骄傲的胸脯,像极了一只小白鸽:“怎么样,我聪明吧!”
楚君衡捏了捏鼻梁,暗自松了口气,诚心实意地夸她:“嗯,聪明,值得嘉奖。”
“嘉奖?”听到这话,她眼睛一亮,“嘉奖就算了,三哥,您能把嘉奖折现吗?”
本来还以为要为今日的事和这个妹妹费一番口舌的楚君衡,看着她盛满希冀的眼睛,以及伸到面前的一双手,愣了片刻,失笑道:“你很缺钱?需不需要三哥再给你多加一笔封口费?”
还有这好事?
楚长欢笑得更加灿烂:“需要!只要三哥肯给,欢儿的嘴巴肯定封得牢牢的,保证说到做到!”
说罢,她还举起三根手指以示郑重,不过那样子太过滑稽,被楚君衡按了下去。
“好了,跟我来。”
从前的楚长欢,视金钱如粪土,在经过惨痛教训后,如今的楚长欢,看着眼前的一沓银票,简直是挪不开眼:“三哥,这些真的都给我?”
“那还有假?”瞧她这副不值钱的样子,他无奈地摇摇头:“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指定是出了什么祸事,急着想用钱财摆平。”
楚长欢确实急着用钱,却不是为了摆平什么祸事,而是招兵买马,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这些事,她是不会告诉他的。
屋内寂静一时,楚君衡清了清嗓子,问道:“所以,你并没有生三哥的气?”
“生气?”楚长欢满脸疑惑,“你又没招惹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可太后寿辰那日……”
“哦、那天是我心情不好,不想见人,”说着,她撩起袖子,露出一截包裹严实的手腕,“喏,你看。”
楚君衡眸子一凛,上前几步:“怎么伤的?”
“磕伤的,”她面不改色地说道,“其实那日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我什么都做不好,半夜摸黑下个床都能被脚蹬绊倒,摔得时候磕到了手腕,想到要是带着伤去寿宴,免不了被各路人马盘问一番,想想就头疼。”
楚君衡松了口气,摇头道:“你啊你,已经是及笄的姑娘了,却总耍小孩子脾气。”
楚长欢拿了枚金锭,悠悠然转身面向他,她目光落在金锭上,沉声道:“那三哥,你会愿意让我一直这样吗?”
楚君衡失笑,不答反问:“由得我不愿意吗?”他凑近几步,谆谆开口,“欢儿,只要你不做太过分的事,三哥都护得住你,当然,若三哥护不住,你也要记得求父皇。”
“总之,任性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楚长欢下意识摸在了手腕上,抬头,换上那副人畜无害的笑:“知道了,三哥。”
一盏茶后,楚长欢正要离开,却看见门外有个人影小跑着往里闯,刚挪开的屁股又坐了回去。来人是楚君衡的亲信,他向着两人揖了揖手,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顾虑地瞟了眼楚长欢。
楚君衡啜了口茶,淡淡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说吧。”
楚长欢下意识向他看了过去。
“是,回王爷,那个姓江的白衣,又来叫门了。”
姓江的白衣?
楚长欢额角一跳。
“不必理他。”楚君衡放下茶杯,摆摆手,那人识趣儿地退下了。
楚长欢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地问道:“三哥看上去,很不喜欢他?”
“嗯,谈不上喜不喜欢,他先前来过几次,想要做我的门客,我也和他聊过几次,不过,政见不合。”
楚君衡很少有这样凝重的表情,楚长欢歪歪头,好奇道:“政见不合?怎么个不合法?”
“他……”他倾了倾身子,本打算和她细说,可看她那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又自觉住了口,只是摇了摇头:“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早点回宫吧,多陪陪父皇。”
怎么还瞧不起人呢!?
楚长欢心里有气,但不能表现出来,毕竟,她还要继续扮演好一个娇蛮公主,一个对他这个三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亲亲小妹。
楚长欢:“知道了,那、三嫂那边……”
楚君衡:“你不用管,我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