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大压小,买定离手!”
“叶子牌,姑娘要不要看看?”
“推一推小牌九,得一个大户牖!女侠,这边儿请!”
这赌坊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上下三层,按区域分门别类地安置了不下十种类型的大小赌局,她慢慢悠悠地从上到下地晃了一圈,又在账房换了点儿筹码,随便跟着玩儿了几局,就坐在二楼的某处角落翘着二郎腿看戏了。
也不知道这些赌徒里面有没有她想找的人。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儿着自己的发尾,目光逡巡间,见着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
那是个粉衣女人,她站在六博棋前,看似是个围观看客,可楚长欢还是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她缠在指尖的细线。
楚长欢啜了口手里的酒,目光瞟向正逆着人流向那女子走去的几个彪形大汉身上。
她撇撇嘴,小声嘟囔:“完咯~”
果然,那粉衣女人被逮了个正着,线一动,棋盘上的六博棋也跟着撒了一地,动静闹得很大,连带着一楼和三楼的赌客也都听了手头的动作向他们看去。
“竟敢在齐爷的地盘上撒野?胆子不小。”
齐爷?
楚长欢把自己脑海里姓齐的人全拎出来筛了一遍,最后只留下一块空荡荡的背景板。
那粉衣女子是被两个壮汉架着抬走的,她全程不发一声,也没有一点挣扎的想法,就像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一样,楚长欢觉得这个千门中人也算是条汉子,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不打紧,竟真让她给认出来了。
“慢着。”
她放下手里的酒,豪气干云地喊了一声,为首的那个壮汉停下脚步,向楚长欢的方向看来:“你是何人?”
“君衍。”她说着,指了指那个粉衣女人,开门见山地问:“赎她,多少钱?”
那壮汉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来了兴致,还没开口,却被一直装哑巴的粉衣女人打断。
她活像是看见了阎王,惊惶地甩头:“不、我不要跟她走!你别过来!”
见状,楚长欢脸上的笑意更深:“姑娘,我是来救你的,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要你性命的呢。”
壮汉看粉衣女人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他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又看向楚长欢:“君衍女侠,久仰大名,只是不知,女侠与这个小贼……”
“这好像和你无关吧。”楚长欢走上前,那壮汉虽然比她高一头,可论气势,旗鼓相当。
“你说了也不算,不如,找你们的老板,开个价。”
说罢,她挑了个还算干净的赌桌,坐了上去,朝他扬了扬下巴:“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在江湖上,君衍这个名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人说她豪气干云,常常行侠仗义;有人说她水性杨花,坑害了许多痴男怨女。有关于她的传说,总会有很多个版本,而君衍此人,也自然而然地成了江湖上的风云人物。
这壮汉也是平生第一次接触君衍,对于她说的话,他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那粉衣女人还在挣扎,喊叫声吵得他头疼,他不敢对着楚长欢发火,就把火全撒到了她的身上。
楚长欢坐在桌子上,面容冷峻地注视着这一切,她漠然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别把人打死了,死了,可就不值钱了。”
话落,她又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视过旁边围观的宾客,终于在众多人头中,见到了她想要见的那张脸。
当然,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那张脸迅速引入人群。
随后,从人群中挤出了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他双手揣在袖子里,脸上堆满了笑,小跑着来到楚长欢面前:“君衍女侠,咱们齐爷说了,卖女侠一个面子,这人,送女侠了。”
“卖我一个面子?”楚长欢挑了挑眉,笑道,“好啊,既然齐爷想帮我,那,送佛送到西,我今日没带人手,就麻烦齐爷赊给我两个小厮,替我把人带到该带的地方。”
侏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迅速瞥了眼那边被揍的满身血污的女人,赶紧点头:“行,就按女侠说的办。”
这么爽快?
楚长欢意味深长地向三楼望了一眼。
看来,这位所谓的齐爷,该是认得她这张脸的。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让两个壮汉把人带到了一处断头巷里,等他们走远,才单手拎着她的衣领,轻身跃过墙头。
那边,正是贤王楚君衡的府邸。
她没有故意避开守卫,是以,当楚君衡匆匆赶到时,正看见在重重包围之下的楚长欢,以及瘫坐在墙根,满身泥泞血污的女人。
那女子绝望地看了眼楚君衡,她的嘴巴里塞着一块抹布,是从赌坊出来前楚长欢亲手给她塞上的,防止她咬舌自尽。
她目前还不想看到死人,尤其是死在她手上的死人。
可眼前站着的,就是一个曾经死在她手上,如今却还能站在她面前开口说话的,大活人。
“放肆,胆敢在公主面前用刀,想造反吗?”楚君衡披着斗篷,眉头紧拧,开口喝退了卫队,人潮散去,楚长欢看着眼前她曾经无比敬重的三哥,心里五味杂陈。
五年后楚君衡的罪名,不该安在现在的楚君衡身上。
可如今的楚君衡,在他那清风朗月的外表下,究竟有没有早早就包藏了一颗祸心,她不知道,也不敢胡乱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