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听得出司敬俢话语中的不快，主子这些年无奈的事儿做的还少吗？只盼着秦小姐跟主子早日和好，这样主子还能有个知心的人。
只是，赵织造是不是有点儿夸张了？
就连刚爬上船的宋家家主表情都崩了，嘴角不住的抽着。
赵守仁刚一爬上船，三步两步蹭到司敬俢身边，一手袖子捂着脸，就开始说：“相爷，您这是要回京了吗？带上吧，这么多年守在江南，都快忘记圣颜了……呜呜……”
司敬俢淡然的看着赵守仁，哭腔是没错，可是一点儿眼泪都没有啊。
赵守仁见司敬俢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道：“也不知舅舅身体如何，这些年在任上任劳任怨，连回京看看舅舅的时间都没有，外甥儿有愧啊！”
赵守仁口中的舅舅是鲁国公。
这一见面不寒暄，上来先哭陛下，再想舅舅的。司敬俢原本就苦闷的心里，更是烦闷。
“赵大人有话不如直说。”
赵守仁一愣，司敬俢开门见山，可他今日来的目的哪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
赵守仁这么一想，一股悲意涌上心头，正是不惑之年，本该龙精虎猛的年纪，他却有些衰败之相，两鬓的发霜了角，眼角也不再平顺，些许褶皱爬上了脸，眉间的川字纹更是明显。
天家的事儿，哪里是那么容易办的。
司敬俢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没对赵家出手。
“赵大人，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不妨直说，本相能在圣上面前说的，一定不会添油加醋！”
赵守仁见司敬俢说的如此直白，也直接告诉他赵家的事儿处置权不在司敬俢，全在圣上。可是到底是由司敬俢的口传到圣上那里不是吗？
赵守仁缓缓开口道：“相爷，您有所不知，十五年前刚上任的时候，前任的亏空我用五年的时间才找补完，本以为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下去了，谁知道江南连年水患，养蚕种桑？”他说着冷笑一声，道：“那些桑农自己都快养不活了，拿什么养蚕！是我，是我动用来年的银两，拨给了桑农，让他们活了下来。”
司敬俢淡淡道：“情理这个东西，在律法面前，不值一厘。”
赵守仁苦笑，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说这些车轱辘话不是给自己辩解，是希望能博得司敬俢的一个同情。
赵守仁：“相爷，不管如何处置这事儿，下官都会给京城去信，让舅舅关紧鲁国公府的大门，京城任何事儿都与鲁家、赵家无关。”
赵守仁这是跟他谈条件么？
司敬俢听到赵守仁这话淡淡一笑，看着赵守仁道：“如果坐在你面前的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任何一位皇子，你这筹码都是可行的。”
他缓缓起身：“我只是大魏的相爷！做不了主！”
同为官，怎么会不明白司敬俢的意思，还是要看圣上的意思吗？
“相爷这是不肯放我赵守仁一马吗？”
司敬俢面无表情，盯着远方滚滚的江面，道：“赵大人，我来江南多久了？”
“一个半月！”
“你可有见过我一次？”
“并未！”
“我可有派人找你一次？”
“也无！”
赵守仁回答完这话，恍然明白，司敬俢并没有拿织造府亏空一事说事儿。
“下官，多谢相爷！”赵守仁这话，是带着满满诚意的。
司敬俢：“我不说，不代表这事儿过去了，赵大人还是把亏空早日填补上的好。”
赵守仁心下微松，只要这事儿不摊在明面儿上，怎么都好说。
“明年圣上六十五岁寿辰，有意让外放官员回京。”
“回京？谁？”
司敬俢没说，赵守仁后知后觉，这是怕外放官员在任上做大，准备大换血了吗？也就是说他还有一年，不，到圣上寿辰，不足八个月，八十万两亏空，能补上吗？
赵守仁放下的心再次提溜了起来，麻木的谢过司敬俢后下了船，直到司敬俢的船再也见不到影子，他才牵着马朝回走。
司敬俢有法子救赵守仁，可这天下又有多少个赵守仁，他救不过来！
沉疴积弊！
大魏未来该如何！
江水翻滚，船上下起伏，让一向淡定的司敬俢有些晕船，冲着青林道：“青林，下个码头是哪儿？”
许久，青林都没有回应。
司敬俢转身见青林正蜷缩在船角，抱着木桶呕吐呢，这是晕船了？！
与司敬俢和青林的惨相比，秦苏此刻却是惬意得很。
她躺在甲板上，吹着腥腥的威风，旁边儿放着各种零食，看看碧蓝如洗的天空上那悠悠的白云随风缓缓移动的样子，时而云团散开，时而又重聚。
秦苏猛的用力吐出口中的梅子核，只见梅子核以完美的抛物线形势飞过船板，落入江水中。
小手摸向梅子的方向，摸索片刻都没有摸到，翻身一看，竟然没有了。
秦苏眉头不由的皱起，小嘴紧抿着，一脸的不满。
她缓缓起身，朝着船尾的方向而去，冲着舵手道：“把总，还有多久到下一个码头？”
舵手想也没想道：“秦小姐，我们还有一个时辰到。”
秦苏看了一眼渐偏的太阳，再有两个时辰就要落下了。她将祖飞龙送上船，就随意雇了艘慢船，想着一路悠哉的朝着京城出发。然而就在方才，她想到司敬俢若是知道她离开，会不会追来。虽然她事先跟碧珠说了那些话，若司敬修不找碧珠怎么办？
秦苏痴笑，自言自语道：“他怎么可能会追来，知道这个消息会很高兴吧，一个不用他负责的女人，他高兴都来不及吧！”
甩了甩脑袋，不想了，自从与他有了牵扯，脑子都慢了很多，哪里还是那个曾经雷厉风行的她。
可是心里堵得慌啊！
想到司敬俢，美景也不美了，心境糟糕透了。
“把总，下一个码头停船吧，我需要买些东西。”
舵手点头，答应道：“秦小姐，若是那样的话，咱们就得在临安歇一晚上了，夜间行船不便。”
秦苏点头：“也好！”
上一世总羡慕诗和远方，做了无数次原计划，却没一次实现。
这古代之行，算是给自己放的假，游玩一番，忘却烦闷，最好到京城之前，忘掉一切不开心的事儿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