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了姜家母女，我苏元贺必重重有赏。”
姜家后门处是一条僻静的小路，一群身穿夜行服的人集结在此，只有苏元贺穿着常服，以千金为诱鼓舞士气。
这些亡命之徒都是他亲自在鬼市上招募来的。
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背了几条人命，叫他们去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内宅女子，就如探囊取物那般容易。
当然，苏元贺也不会蠢笨到、大摇大摆地冲到民宅里大开杀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这些人将姜家屠戮一尽时，他再趁其不备，带着隐藏在路旁的家丁里应外合，干掉这几个杀手。
顺道报官，摇身一变成为路见不平的义士。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杀手们纷纷带上黑色面巾，其中一身手矫健者踩着另一人的膝头跃上院墙，从内将后门打开。
里头灯火通明，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苏元贺一想到血流成河的情景，持剑的右手便激动地微微颤抖，因此并未生疑，只当是姜家主仆们都聚集在内院，带着人便冲将进去。
姜府不算很大，但里头别有洞天。
院墙高筑，大院套着小院，庭中还种了不少林木，秋风吹过沙沙作响。
众人如无头苍蝇一般，持着刀剑乱冲乱撞，却扑了个空。
绕回姜府正门的护院们见里头有了动静，面面相觑，低声问道：“是不是该去报官了？”
“再等等......”
“赵嬷嬷说还有一人未到，等里头打起来了，再报官也不迟。”
没一会，几人就见一身穿玄色束腰窄袖长袍的男子向着这边过来了，连忙将头侧到一处，翻出怀中的画像比对着。
“是他吗？”
“有点像......又不太像......”
几人低头比对画像时，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护院赶紧站起身来，指着虚掩的院门道：“他进去了......应该就是他。”
说罢，便撒腿往官府的方向奔去。
院内的杀手们分头行动，翻遍了大半个院子，连个活物都没见到，开始自乱阵脚。
“仲秋夜，这家人能跑到哪去，莫不是......圈套吧？”
冲在最前头的苏元贺也意识到诡异之处，握刀的手已经微微出汗了。
他走到最后一间寝房前，蹑手蹑脚地推开一道门缝朝里头扫了一眼，还是没人。
可床上的衾褥叠得整整齐齐的，桌上还随手摆着一柄翠玉簪子，处处都是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他盯梢了数日，也没见姜家人乘车马出门。
倒是采买的婆子，日日满载而归，一车一车的蔬菜瓜果运进府中，可见姜府人数众多，总不能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吧？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苏元贺只觉得被愚弄了，气冲冲地闯进屋内，这才发现桌面上浮着一层薄灰。
“不好，中计了......”
他此刻才意识到，那封书信也着实奇怪。
妹妹怎就那样笃定，姜昙掌握了他们官商勾结、覆灭段府的证据？
又言之凿凿地声称沈晏清生怕东窗事发，主动与姜家重修旧好，把苏家犯下的累累罪行一并告知，将自己择了个干净。
若信中所说皆是真的，以妹妹的脾性，定是坐不住的，早已将侯府闹得天翻地覆了。
哪里会如此冷静，一封书信便写清了原委？
苏元贺用手背擦去头上的冷汗，脊背生凉，是何人要做局害他？
他赶紧冲到庭院中间，大声喝道：“撤......都撤......这是个埋伏，莫要让人擒住了。”
可回应他的只有瑟瑟竹叶声。
院子里一片死寂，安静过头了。
苏元贺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便那群人供出幕后真凶，父亲也会帮他洗脱罪名，搞定一切。
他沿着原路折返，脚下生风。
却在拐弯处，不慎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绊倒了，手中的刀都摔出了好远。
借着微弱的亮光，才看清楚地上躺着的正是他带来的杀手，翻开一看，脖颈处的断口深可见骨，泂泂往外流着鲜血，应是利器割伤。
“来人啊，来人啊......”
那样嗜杀残忍的人，在死亡慢慢逼近时，也会露出如羔羊般脆弱无助的一面。
苏元贺惊慌失措地向前爬去，想捡起掉落在地的长刀。
可一只乌皮靴却赫然出现在眼前，将刀身牢牢地踩住，拔也拔不出来。
“你想逃到哪去？”
一柄染血的剑抵住了苏元贺的咽喉，将他的下巴渐渐抬起。
那男人的眸子很是幽暗，像一汪囚着恶蛟的深潭。
“你是何人？”
苏元贺的硬气只维持不到一瞬便羸弱了下来，战栗着握向那剑身，求饶道：“我是苏家的大公子......只要你不杀我，必以重金谢之。”
只见寒光一闪，沈昱白抽回佩剑，一脚将他蹬倒在地。
苏元贺的双手立刻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仰面倒在地上。
沈昱白用剑指着他的胸口，冷冷问道：“姜家的人呢，是不是让你们带走了？”
“姜家......”
短暂地惊愕后，苏元贺反倒没有那么慌张了。
此人不是姜家派来的。
那他是谁？
苏元贺定了定心神，打量起那男子的面容，隐约觉得像是在哪见过......
沈昱白却愈发失控：“说，姜夫人呢？”
手上微微用力，剑刃便没入了对方胸膛一寸。
苏元贺疼得蹙紧了眉头，却咧开嘴笑了，模样十分癫狂：“我知道了，你是安远侯府的庶子，沈昱白。”
三年前，侯府长子大婚，他曾到场庆贺过。
那时候，沈昱白还不是眼前这副杀人魔头的样子，身形佝偻，腿脚虚浮，看上去时日无多了。
连说话都费劲，何况拿剑？
“我明白了......你都是装的。”
苏元贺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顾胸前的利刃，指着对方的鼻子哂笑道：“没想到你小子竟然野心不小。”